岳昌明告诉记者,中央财政补贴直接下拨给当地国家电网公司,但2014年、2015年的补贴款项相对滞后。“已多次向国家能源局、发改委和财政部反映了,但没有下文。”
晶澳集团董事长靳保芳称,自2012年国家出台《可再生能源电价附加补助资金管理办法通知》,实施标杆电价的补贴政策以来,绝大多数企业未拿到文件规定的国家补贴,普遍拖欠1.5年-2年,欠款总额约400亿元,2015年可再生能源补贴资金缺口累计达300亿元。
2015年12月,国家发改委下发《关于降低燃煤发电上网电价和一般工商业用电价格的通知》,将可再生能源电价附加征收标准上调0.004元/度至0.019元/度,预计可多征收可再生能源专项资金190亿元,但仅能弥补一部分补贴拖欠费用,无法覆盖目前累积的补贴缺口。
金寨县电力部门去年已接到国家电网通知,暂停支付分布式光伏扶贫电站可再生能源补贴资金部分,待补贴到位后再支付。为此,该县财政已垫付近800万元。
业内普遍认为,现行可再生能源补贴申报和审批流程过于繁琐。补贴资金的申报由财政部、国家发改委、国家能源局三部委审核,资金拨付由财政部拨付至地方财政部门,再由发电、电网企业代付。此外,可再生能源电价附加资金补助目录采取集中不定期公布的做法,导致资金调配周期过长。
光伏补贴是可再生能源补贴中的一部分,主要来源包括可再生能源电价附加和财政专项资金。针对企业地面电站项目的补贴受益方一般为光伏发电企业,而光伏扶贫项目中的补贴受益方为贫困户,电网企业仅为代付方。
“补贴问题会影响光伏扶贫工作的推进。”时培甫称,国家应从政策层面出台保障政策,避免部门之间扯皮、推诿现象发生,保证扶贫光伏电站的可再生能源补助资金及时发放到位。
“仅靠有限的财政资金来做光伏扶贫,是不可持续的。”国务院扶贫办开发指导司处长张洪波称,下一步会考虑用财政资金作为杠杆,撬动更多的金融资本。
农村落后的电网输送,则是阻碍光伏扶贫推进的另一道屏障。
金寨县部分农村地区,特别是偏远贫困地区电网消纳能力偏弱。部分村组农网尚未改造,线路质量差,电压过低;改造过的线路则因白天负荷小、电压高,电网电压不能满足逆变器运行要求,反复出现停机现象,导致发电不正常,也会对光伏设备造成损坏。
2015年,国家电网在金寨县投资2.62亿元用于农网改造,该投资规模超过前五年总和。此外,原计划2020年实施的金寨县新增500千伏变电站布点,提前于今年实施,原计划2019年实施的110千伏燕子河变电站、110千伏双河变电站新建工程,提前至2017年实施。
“电站建设提前,主要是为了配合光伏扶贫。风电等新能源发电的需求上来了,现有电网输送容量已经饱和。”国家电网金寨县供电公司副总经理李运兵告诉界面新闻记者,2016-2017年,该公司计划增容扩建变电站五座,新增变电容量5.445万千伏安,建改35千伏线路16千米,总投资3065万元。
不过,由于金寨县地域面积大,80%为山区,农电整改难度较大,耗时较长。受制于现实条件,时培甫只好暂时采取妥协方案,电网消纳能力差的地区尽量不安装分布式光伏电站或者少安装,有需求的贫困户可移址到条件具备的地方安装。
村民的担心
国家推行光伏扶贫的根本目的在于使贫困户创收,是一项惠民政策。但界面新闻记者走访时,不少当地村民表示,光伏扶贫项目对其“并未带来很大的效益”,原因是发电量太少。
金寨县扶贫和移民开发局曾在去年8月测算,分布式光伏电站月均发电256度,即一年3072度。界面新闻记者随机走访四个村乡后发现,情况基本吻合,但也有数家难以超过2700度。
3月15日金寨县汪冲村某户的发电量,该户从2015年7月开始发电
光伏发电受天气阴晴、气温高低等自然条件影响较大。除此之外,全民光伏PV Plus首席运营官刘杨对记者称,组件、逆变器效率、组串设计,以及遮挡、角度和灰尘等因素,均可能影响发电量。
村民们也并没有养成日常维护光伏板的意识。“以前没听说过这东西,现在也当它不存在。”小南京村的一位户主说。
相关部门正在考虑加大电站规模以提高贫困户收益。去年10月19日,国务院扶贫办主任刘永富考察金寨光伏扶贫工作时称,“贫困户每户3KW规模太小,能否提高到每户5KW。”
该建议即将得到落实。时培甫告诉记者,国家能源局和国务院扶贫办将在近期下发文件,对包括金寨在内的全国471个县的光伏扶贫工作予以支持,并计划引入PPP模式,给每户符合要求的贫困户安装5KW的分布式光伏电站。届时约有200万户贫困户将受益。目前,各县正在上报方案。
村民普遍担心补贴政策的稳定性。“说是三年能回本,可是万一国家不补贴了,政策变了怎么办?”
“我们也有一样的担心。”时培甫说,如果补贴发放不及时,县财政也很吃紧。
村民的另一个顾虑是光伏组件故障所产生的维修费用问题。虽然每户已经买了20元一年期的保险,最高保额1.6万元,在可保范围内,如冰雹、飞石等非人为因素造成的故障,县政府进行维修,但人为破坏的,需要户主出钱维修。
“第一年出故障的可能性本来就小,可以后怎么办?”黄林村的一位村民说。
农用地被政府征去后的村民,再就业的现实亦摆在眼前。金寨县的就业机会并不多,家中有老有小的农民不便外出打工,只能闲散。
“(在金寨的光伏企业)有种草、绿化等活计,却不找我们干,从外地请人干。”去年10月,小南京村的村民们与信义光能的员工发生争吵和肢体冲突。有六七位村民被打伤住院。
时培甫向记者证实了此事,“当时村民把地面电站的围栏都拆了,后来县政府出面,公安也介入了。”他说。
不过,他并不认同村民的观点。“不能说租你家的地就必须得用你的工,企业用工也有自己的标准和选择权。”时培甫认为,这是“不合理的诉求”。
时培甫也承认,当地政府有一定责任帮助失去土地的农民再就业,既要做失业培训,使其掌握某些就业技能,也得尽量安排本地就业。“但不能所有的事都指望政府解决。”他说。
目前金寨县安装了分布式光伏电站的还包括非贫困户。2015年,金寨县共有876户非贫困户加入其中。与贫困户仅需出资8000元不同,非贫困户主必须出资1.2万元,剩下一半由政府提供无息贷款。
非贫困户并非全部自愿加入。“村委会要求安装,说‘不会赔本,而且收益稳定’。”白塔畈乡的一位户主说。
“这种现象确实存在。”时培甫向记者称,去年原本计划安装11762户,最后退掉了5000多户非贫困户,分三次退款。
“去年6000多户只用了一个半月就完成了,推进太快就难免出现各种问题。”时培甫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