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维LDK身上的中国企业狼狈身影

来源:发布时间:2012-08-02 08:42:59

在赛维LDK身上,有着中国产业和企业发展的各种狼狈身影:行业和企业的赌徒式急进扩张、民企债务危机时政府的角色扮演、经济发展与民生环保冲突、家族式企业的内部管理等等,中国企业发展面临的诸多典型问题在这里集中显现。

传说中,彭小峰给自己的企业取名“赛维LDK”,是“超越光速”的意思,其中那个超出常规的“DK”则是意指“夺魁”。可以想象,当年意气风发的彭小峰对自己的企业寄予了多大的希冀。但是现实总是冰冷的令人难堪,继3月份的欠薪,4月大规模裁员,5月供应商封门索债、江西政府出面给予20亿贷款,再到最近的政府债务兜底,央企介入传闻……当下这家意在超越的企业却正在步入一个无底的黑洞,前途未卜。

这是一家曾有过无限风光的民营企业,曾有过诞生两年便成功上市的光辉历史,曾经是世界上产能最大的太阳能硅片生产商,业务从上游的多晶硅硅料、硅片,到中下游的电池、组件,乃至终端的工程安装,全产业链制造模式无所不及。在地方,是银行上门谈优惠都不给奉茶,市长以下官员都进不了厂房的企业。掌门人彭小峰曾一度登顶中国的新能源首富,公司股价最高时冲至76.75美元,当然,现在还不到2美元。

而今,据赛维官方公布的数据显示,截至2011年年末,赛维LDK负债达302亿元,其中2011年增加88亿元。这个数额,即便是对人口4000万的整个江西省也是不能承受之重,一旦公司破产,将会造成银行的大量呆坏账,地方政府也将受到牵连。据公司的第一季度财报,其运营亏损达1.36亿美元,净亏损1.85亿美元,而2011年同期数据分别为运营利润为1.96亿美元,净利润为1.35亿美元。目前赛维多个工厂的多条生产线已经处于停工或半停工状态。

剧情是否很熟悉?其实在赛维LDK身上,我们能够看到中国产业和企业发展中的各种狼狈身影。

首先,赛维不是一个人在痛,在赛维LDK的身上,影射着中国千百光伏企业的难言之痛。来自于欧债危机和美国“双反”造成的外部市场萎缩,国内需求市场的不成气候,新能源补贴刺激下行业的过度扩张,尾随而来的便是过剩。在无自律他律又缺乏可持续思路的状态下,光伏产业正在逐渐沦为“新能源”光环下的又一劳动密集型制造业。而身在其中的企业,除赛维之外,尚德今年一季度资产负债率2005年以来首度攀至80%以上,银行贷款从2005年末的0.56亿美元攀升至去年底的17亿美元,增近30倍。其他诸如英利、天合,乃至整个行业内的参与者们,都在困境中挣扎求生。

而抛开行业的问题,赛维自身的赌徒式急进扩张,也是许多中国企业的通病。尤其是当企业发展到一定水准以后,便同着企业家一起,有着难以控制的自以为是。从发迹之地新余,到南昌、合肥、苏州,到内蒙古,赛维的扩张规模和速度闻名于业内。彭小峰坚持打通整个产业链的发展思路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没遇到天时地利的配合,09年便开始出露峥嵘的行业危机没有那么快就结束,随着2011年危机发酵,市场复苏更加遥遥无期。失去天时配合的激进扩张战略,最终将庞大的赛维拖入了困境。其实不仅是赛维,类似例子还有很多,互联网上的阿里巴巴,经济型酒店如家、汉庭,都在前赴后继验证着这一点,过度的急进扩张,往往是一个成功企业持续发展的绊脚石。

而在赛维事件中,最突出和最遭人诟病的一点,是在地方政府的角色扮演上。


无论是成立早期的2亿元政府借款和银行贷款,低廉土地和电价的保姆式照顾,或者在经济刺激计划中的政策和资金倾斜,都注定了地方政府和这家民营企业的命运是牢牢地绑在一起的。这就不难理解后续的债务危机中,地方政府的角色份额越来越重,甚至动用省市两级政府财政预算为其债务危机兜底,最终发展到进退维谷替人遭罪的地步。中国似乎自古便是如此,企业的发展似乎永远和政府纠缠在一起,或明或暗的利益纠缠,让企业与地方政府形成了一种相互依赖的关系。赛维或许给我们演示了新时代的民企生存之道,但需要我们反思的是,地方政府的手到底该伸多远?在于企业的交往中,政府应该扮演怎样的角色?政府究竟应当如何支持企业的发展、如何制定产业发展规划、如何帮助企业化解风险。

不仅政府深陷其中,实际上更令人担心的是无法脱身的银行。相关材料显示,截至2012年一季度末,十多家金融机构与两家地方国企向赛维提供的借款余额高达128.85亿元,其中,期限不高于1年的短期借款高达82.67亿元。据说,国开行提供了15.05亿元抵押贷款和3亿元信用贷款,合计18.05亿元;浦发银行给了15.10亿元信用贷款;建设银行给了5.47亿元抵押贷款和8.76亿元信用贷款。而今赛维的巨额债务危机一旦失控,银行将首当其冲。此情此景无疑在逼迫银行认真思考,面对政府扶持的行业企业,如何在最初的投资冲动下保持审慎,如何在均衡风险和收益的前提下,支持企业和经济发展。

除了上述这些,赛维身上还有着许多中国企业永远躲不开的问题,例如环保。在民众环保意识超出想象的今天,企业发展与民生环保的冲突越发常见。从当初的大连PX项目风波,到后来的四川什邡事件、近期的江苏启东事件,都是企业和地方经济发展与民生环保的博弈。而赛维这里,面对这个全省第二的纳税大户,解决2.4万人就业的企业,民众却一致希望其倒闭。同样出于对污染的恐惧,赛维所在的高新区房价近年一路下滑,每平米从原来的两三千降到了1800-1900元/平方米,仍是无人问津,在房价坐火箭的年代,这种反潮流异象能说明很多问题。

当然,赛维身上也少不了我们的民营企业最常面临的问题,无论是已经为之沦陷的,或是正在沦陷的,或是尚未沦陷的。中国的民企都或多或少有着天生的草莽气,不知道是不是非如此不得出头,而这种草莽气与现代企业的管理理论,总有着各种冲突。就如赛维,企业发展已如同大树开枝散叶,管理系统却如北京的排水一般简单原始,而这种家族式的企业管理模式,相较现代企业管理框架,总是缺乏科学合理的风险控制和自我救援能力。恰恰最难理解的是,这种传统模式始终在于现代企管模式抗争,这一点远有国美的黄光裕,今有雷士照明的吴长江,还有无数无数的民营企业和他们的领袖们,在以身验证着。

赛维LDK的今日之局,当然有其个性的问题所在,但是在它身上反射的中国企业发展中的共性问题,更鲜明可鉴。所幸的是,今天的赛维LDK远非那些一般的民企破落户,更不是建立在民间借贷空中楼阁中的企业,无论是所处的行业还是企业自身的实力,都决定了它不会像立人那样死去,行业的转型和企业的反省如果能够及时达成,翻身又是一条好汉的戏码还是值得期待的。也或许这只不过是赛维LDK的另一个劫,但这条路注定还是漫长。但无论是赛维一路走来的历程,还是期待中未来的绝地逢生,都将是中国民营企业发展的一个鲜活案例,从中学到的可以是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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