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慎之因
急于为GDP贴上绿色标签的地方政府,是这场光伏长征的推波助澜者:有18个省份号称要打造“新能源基地”,近百个城市宣布要把新能源作为支柱产业。正如同过去互联网泡沫时代的故事一样,“即使没有技术,有银行贷款也能发展;即使连银行贷款都没有,有政府支持也能发展;即使全部都没有,摆着这么大的市场,也能发展。”一位频繁遭遇地方政府招商部门“打扰”的光伏企业高层无不揶揄地说。
与地方政府的热情相比,决策层却显得过于沉寂。以至于一位国内著名光伏企业的高管向编辑抱怨说,“高层没有真的把太阳能作为战略性产业,太阳能在高层也没有代言人。”
这或许是所有光伏企业共同的抱怨,但对于如何解决这一问题,主要光伏企业却正产生根本性分歧。在去年3月敦煌10MW电站的招标争夺战中,英利0.69元的地板价无形中将光伏行业划分成了两大派,一方希冀以低价让决策层意识到光伏发电的价值,同时也树立后来者进入的门槛;一方认为获得更高的政府补贴才有利于行业的发展。这给原本就人力紧张—国家能源局中负责有关光伏产业的不超过10人—的决策层带来巨大的迷惑,到底哪个路线才是刚刚好?
低价路线的拥趸认为,即使国家给予补贴,也应以低价启动市场。因为靠补贴来赚取高额利润会引发资本蜂拥而至。他们笃信,市场里的大玩家必须牺牲短期利润树立高门槛,这个市场才会有更持续的发展;但更多人的逻辑却是,既然政府要给予补贴,那何不获取更多的补贴以激发企业进入这一新兴行业的积极性?在这一派别中,聚集了那些对“新能源”光环背后的大量政府资金虎视眈眈的新进入者。
后者看起来更占上风。如同互联网热潮在初期的浮躁,大多数从业者已不把自己定位于制造业,而成为专业的游说人。加之光伏行业去年推出的“金太阳工程”、“太阳能屋顶”、“光伏产业示范基地”分属财政部、建设部、科技部、国家能源局等多部门,光伏企业更喜欢在项目上“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这使得整个行业更为浮躁。
“现在中国政府在发展新能源的问题上陷入了巨大的彷徨之中。”泛达国际投资中国顾问马林告诉编辑,“企业聪明的做法应该是自己去协商出一个发展办法,而非继续互相攻击,各自为政。”不过这几无可能。无锡尚德董事长施正荣曾试图建立一个光伏产业联盟,但他沮丧地发现一些企业并不买账。全国工商联新能源商会的尝试,也因在会长人选问题上的争议而出师不利。
不过,决策层或许更乐见到这种局面。因为确定价格意味着短时间内要拿出巨额资金补贴,但越晚推出,支付的就越少—三年前光伏发电成本是4元,而现在则仅为1元多。更现实的因素,对于情况复杂的中国来说,西安与深圳的光照差异已经与德国和西班牙类似,出台一个统一的“普惠性”的上网电价并不能解决问题。
而一旦定价过高,一场光伏电站的大竞赛将就此拉开。殷鉴不远,2004年,西班牙启动了高额的电价补贴政策,照搬德国发展太阳能光伏的模式,在短时间内过度建设,让其在2008年超过德国成为全球第一大太阳能市场,同时导致了各种产业问题。在2009年初,西班牙政府又踩了“急刹车”,大幅度强制降低光伏市场规模,导致巨大的产业震荡。
“这就是为什么中国政府对市场的启动很小心,中国很可能会重蹈西班牙的覆辙。”美国应用材料公司首席技术官麦克·斯普林特告诉编辑,作为光伏产业的上游设备供应商,他希望看到中国能够迅速启动光伏市场。但如果一个市场迅速兴起后又迅速萎靡,这种波动对下游厂商来说即使可以接受,但传递到上游设备商那里就会成为惊涛骇浪。他更愿意看到一个平稳起步,长期发展的中国光伏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