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再生能源,特别是风电与光伏发电在全球仍旧保持着快速的增长,同时成本已经取得了大幅度的下降。与传统能源发电成本的差别,已经不是“量级”上的差别,而是程度上的差别。当然,程度上的差别仍旧是差别。由于需求波动性的存在,最优的传统电源结构必然是多元化的(基荷用可变成本小的,峰荷用投资成本小的,比如天然气单循环)。可再生能源要获得更大的市场份额,成本的进一步下降是一个必要的前提。
一个重要的问题在于下降到什么程度,我们才可以说可再生能源的竞争力已经超过了传统能源,不需要政府政策去干预,实现市场竞争环境下的自主发展。投资者关心可再生能源的竞争力问题做投资决策;政府关心未来补贴是否需要以及需要多少的问题;经济学者关心风电的波动性意味着何种的经济成本;工程师关注可再生能源并网(超越接入成本)的总体成本。所有这些,都指向同样一个问题。
要回答这个问题,首先需要考虑可再生能源自身的成本变化。这系于未来的技术进步,而这存在本质上的内在不确定性。
其次需要考虑传统化石能源面临竞争情况下的动态调整。能源市场从来都是联动与存在互动影响的,甚至与整个宏观经济要素的流动(资本、人力等要素存在稀缺性)相互动。这系于传统能源的成本(短期与长期存在本质的不同),以及可再生能源的投入要素成本,特别是资本成本、原材料成本等(比如钢铁、铜、硅料等)。
可再生电力与传统可控电力间市场价值的差异是什么?对于消费者而言,电力往往是均一的产品,不需要区分是煤电还是可再生发电。但是从供应侧来说,由于出力的时间、空间与灵活性都有所不同,供应的往往并非一种产品。这样,基于长期平均成本的比较就缺乏统一基准,属于比较苹果跟橘子的价格。在可再生能源日益增多的情况下,这种异质性将必须考虑,也就是涉及可再生能源电力市场价值的讨论。
过去的大部分讨论,特别是产业界与决策支撑机构的讨论,基于一个静态的能源市场讨论第一个方面的比较多(比如煤电目前标杆电价3毛,那么风电/光伏降到3毛,二者就平价了)。本文的内容,将聚焦在第二与第三个方面,特别是考虑能源市场的短期动态调整(很简单,风电降到3毛,能源市场的供需情况、价格水平必然发生重大变化,煤电不大可能会是3毛,这种“坐以待毙”不会在市场中出现),与发电价值上的讨论,从而对可再生能源平价这个问题给出洞见与公共政策方面的含义,特别是涉及补贴政策。
“平价遐想”
从2015年开始,全球范围内的可再生能源项目,特别是光伏发电与海上风电招标的低价频出,风电光伏低至50美元/千度电的水平,大幅低于了之前的预期,从而大大激发了平价遐想(图1)。在世界的很多地方,包括南美、中东等非欧美国家,招标政策大幅挤压了生产商的利润边际,最终的中标价格都与通常认为的煤电与核电的度电成本可比。基于典型项目的长期平准化成本(LCOE)的测算,通常也会显示这一点。2008年算起,光伏的发电成本下降了80%,而风电也有30%以上。
2017年,德国开展了第一轮海上风电招标,除了一个业主中标6分/kWh的补贴之外,其他的三个项目都以零补贴中标,也就是项目业主直接面对竞争性市场的批发电价。值得指出的是,这些项目都是2025年才需要完成的项目,并且可以在2021年之前反悔。
分析这些“平价”项目取得的原因,技术的进步肯定是一方面,但是与此同时,资金成本的优惠、相关企业的战略性市场行为、招标机制的竞争性作用,以及项目本身的一些特性(比如特别丰富的资源条件、远期灵活安排等)无疑也是相关的。这方面,需要高分辨的项目特定的分析。
终端电价的“平价”
这方面存在于屋顶光伏以及户用光伏方面。由于居民用户的电价水平一般较高(我国是个例外,这在降低居民直接电力支出的同时,不成比例地造成了全社会福利的无谓损失),存在光伏发电与电网电的价格比较。这是一个相对发电成本比较,更容易实现的“平价”目标。
“脱负荷”的光伏自我满足,以及“net-metering”方式与电网的交互方式,往往并不意味着不需要电网了,而是使用了电网,但是并没有支付相应的电网成本。因为电网必须随时在线,提供用户无法自我平衡时候的电力连续性服务。此外,由于终端电价往往包含着各种服务于社会与财政目的的税收与费用,这种比较也默认自发电免除了这些社会义务。
可以说,这种“平价”具有心理预期上的里程碑意义,但是却无法提供电力成本与竞争力方面的任何含义。除非消费者加装大容量储能,从而从“脱负荷”完全过渡到“脱物理电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