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经济结构转型是个颇时兴的话题。这个转型,牵扯着中国经济增长换动力的改革战略,亦事关环境治理之成败。
经济活动的不同部门,在能源消耗方面有很大差别。工业生产的耗能显然要高于服务产业。虽然国家近年来大力鼓励和支持服务业的发展,但工业生产在整个国民生产总值中所占比重目前仍达40%左右,美国只有不到20%。
同是工业生产,差别也很大。例如金属冶炼的耗能就比食品加工高很多。在我国工业部门内部,高耗能行业也占了举足轻重地位。根据2013年的国家统计年鉴,在规模以上企业中,化学原料及化学制品制造业等六大高耗能行业的总产值占工业生产总值的37%,是三分天下有其一的局面。
尤须注意的是,我国高耗能行业的出口正不断攀升。以钢铁为例,我国现在是世界第一大钢铁出口国,出口量在1990到2007年的17年里,疯狂增长了30多倍,远远超过了同期国民生产总值的增速。钢铁出口的迅速增长并不是因为我们的技术优势,而是因为扭曲的要素价格,其中就包括几乎被完全忽略的环境成本。出口是增长了,但赚取的微薄利润,可能并不够弥补由此带来的环境损害。这实际上是变相进口污染,这样的发展模式势难持续。
有数据表明,我国目前生产了国际市场上钢铁的45%,所占份额如此大,要想进一步扩大出口,也实在是没什么大的空间。所以,就算是我们狠着心,假装看不见这些部门生产所带来的环境损害,这种发展模式也是气数将尽。
需要特别提醒的是,在经济结构转型当中,我们千万不能打着新兴产业的招牌,再去走传统制造业的老路。光伏产业就是一个典型。2013年是我国光伏产业不折不扣的严冬,此时再谈光伏产业,绝没有要“痛打落水狗”的意思,实在是因为这个产业的发展太典型了。
原料和设备是光伏行业最大的两个技术壁垒,我们走的是两头在外的模式,即主要原料多晶硅基本依靠进口,制造设备也主要依靠进口。虽然我国在这个产业上规模很大,但是并没有形成独特的技术竞争力。
而我国生产的光伏组件产品,90%用于出口,欧洲在光伏安装中长期处于领先地位。2011年全球70%光伏发电的新安装量,发生在欧洲。这一比例在2013年有所下降,但也还在55%左右。也就是说,被认为可能带来很大环境收益的光伏产品的使用,并不是在中国。
原料和设备进口,产品出口,由此看来,我国光伏产业的实质,是中间的制造环节。但光伏产品的制造,是高污染和高耗能的。也就是说,这个所谓的新兴产业的发展,实际上还是在走传统制造业的老路,还是会消耗大量的能源,造成大量的环境污染,这是非常让人痛心的。更让我们痛心的是,我们的一些地方政府并不能清楚地认识到这个事实,只是因为新能源产业的招牌,只是因为能够出口赚取外汇,便不遗余力地支持再支持。明智与否,实在值得讨论。
本来,政府使用补贴手段,鼓励新兴产业的发展,并没有什么不妥。但必须要把钱用在真正产生正外部性的环节。在光伏产业中,产生外部性的环节首先在光伏产品的使用,因为使用产生环境收益;其次在光伏技术的研发,因为研发会有技术溢出效应。所以,我们在光伏产业中,应当补贴使用和研发,而不像我们过去所做的那样,补贴光伏产品的生产。在使用政府补贴的时候,必须抱着认真的态度做夯实的理论分析,否则,很容易被花哨的招牌迷惑,用老百姓的钱,做些南辕北辙的荒唐事。
能源使用的资源和环境约束,要求我们必须转型经济结构。同时,我们在光伏产业发展中学到的功课是,在转型经济结构的努力中,我们不能只看标签,而要注重实际后果:是不是消耗了大量的能源?是不是会造成大量的环境污染?不能打着新招牌,实际上还是走了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