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过往,梦湿寒枕;愁煞华年,执戟无力。笑当时,朱颜昂仰马欢嘶;现如今,霜重压春池。倦极伏几寒梦入,惊起寥落他乡客。
薄凉千古自无凭,长江流水复西东。日升月落星辰陨,陋衣曾暖陌路人。寂夜如割,烟指间魂飞绪落;红尘忘我,寒灯里琢磨蹉跎。
冰霜一路,英姿疆场曾驰;荆棘遍握,浊酒长江斟漫。
——领能君
一、混战中流转的光伏水晶棒
2013年3月20日,无锡尚德太阳能电力有限公司债权银行联合向无锡市中级人民法院递交无锡尚德破产重整申请。曾在2006年被《福布斯》评定为中国巨富头号人物、2007年10月被《时代》杂志评选为45位“世界英雄”之一的施正荣博士滑落神坛,那些促成他成功的摇身一变尽皆成为拉他下来的触手。人间从不乏首富,何况区区一个新能源行业。造神盛宴刻不容缓,为了人们心中期许的梦想,人们不容许不存在英雄的年代,假若果真没有,造也要造他一个出来。
2014年李河君以870亿人民币的个人财富登顶《新财富》中国大陆首富。2014年彭小峰开展中国海外上市企业第一单海外债务重组艰难路,辞去赛维LDK董事长,彭小峰重新出发再次创业,担任SPI执行董事长。
2014年7月4日,国务院《关于推动光伏行业健康发展的若干意见》出台,产业利好政策多点开花,包括规范光伏开发秩序、开展光伏扶贫工程、推进分布式示范区建设等一系列政策措施,大力拓展国内光伏市场。在第一波涌入光伏领域的其他企业的热潮渐退后,随着国内光伏应用市场的打开,光伏产业再次成功吸引了其他行业跨界发展的热情,资本的鹰眼早锁定好光伏发展的机会。
2014年10月28日施正荣在上海成立上迈(上海)新能源科技有限公司。曾经高光时刻的快意人生,指点江山下的迷之自信,现实将不厌其烦地对他们进行一次次无情拷问,直到有人在众看客的非议中轰然倒下,有人依然坚守着倾全力双手高捧着希望的星火,步履蹒跚。共同的信念支撑着日益暮气横生的躯体,但宁愿在泥泞中痛苦挣扎爬起,也不要在坦途中祈求跪拜无脑站立。历尽舒适区的颓败,当再次回归苦涩的生活,才会发现人生真实的本根。只是在夜深无人时,古往今来的看客们,混浊的眼睛怎能体会并容许看到过这镜中令人惊叹的执着于梦想的灵魂。
二、全民扶贫,拥挤的光伏快车道
2015年,能源行业一片低迷下光伏行业第四季度出现一波抢装热潮,产品组件价格也出现小幅跳涨。不仅如此,2015年前三季度,光伏行业也出现了盈利增长的趋势。这有赖于国家上调光伏装机目标的刺激,2015年12月国家发布《关于完善陆上风电光伏发电上网标杆电价政策的通知》,规定2016年以前备案并纳入年度规模管理的光伏发电项目但于2016年6月30日以前仍未全部投运的,执行2016年上网标杆电价。中国的光伏630政策即诞生于此。此外很多地方补贴都会在年底前截止,这促使中国光伏企业展开了一场不分日夜的光伏电站抢装大潮,动用资金不少于5000亿元,建成电站总量达到65GW(截止2015年底是43GW)。都无一例外地采用了简单粗暴而轻车熟路地依靠各种关系先获取电站指标、再换取资金支持的淘金模式。
与此同时,值得注意的是,因为分布式光伏电站和为光伏电站市场提供服务两个市场的出现,带来一批中小企业的出现,形成了以互联网为基因、以服务为导向的商业模式。“630”成为中国光伏产业的重要转折点。
▲630政策
2015年李河君以1655亿人民币的个人财富再登《新财富》中国大陆首富。
在政策大力扶持和技术持续进步的大环境下,中国光伏市场取得了高速的发展,新增装机容量逐年提升,从2007年的0.02GW提升到2017年的53.06GW。截至2017年底,中国光伏累计装机容量达到130.25GW,在全部电源发电量中贡献占比达到1.49%,装机容量已经提前完成了国家初定的“十三五”规划目标。二十年中国光伏业从一个搬砖苦力成为世界光伏领头羊,“全球光伏发电装机容量已经超过270GW,其中超过70%的产品来自中国”。严重依赖于国际光伏市场、国内光伏市场占比很低的光伏企业仍然奉行疯狂的扩产计划,置美印双反如儿戏,供远大于求的现实情况仍在冒进中继续。
三、630政策后531政策带来的反思
然而,2018年6月1日国家发改委、财政部、国家能源局联合发布《关于2018年光伏发电有关事项的通知》(业内简称为“531新政”),直接叫停普通地面式光伏电站,控制分布式光伏规模,降低补贴力度。政策一经颁布,光伏圈在一片震惊错愕中采取一系列措施致信光伏专委会、户用光伏企业联名建言、各地协会向有关部门递交反馈报告、11位光伏大佬致信新华社。他们一致认为光伏企业目前骑虎难下,受政策及技术影响较大难以转型,高负债率将导致光伏企业难以维持面临被停牌倒闭的险境。此时,光伏圈的人们才意识到他们自身全力推动的狂热的“造电站运动”已抵至国家宏观调控可忍受的边界。只有至刚至冷的刀锋才能结束这种疯狂滥乱的状态,长痛不如短痛,只能快刀斩乱麻。
531政策的手术刀将光伏业的癫狂热血放出,是到了该冷静冷静的时刻。直接表现为国内新增光伏装机容量的大幅下滑,2018年我国新增装机量仅44.26GW,同比下跌16.58%。2018年531新政后,光伏市场新增装机迅速萎缩。同比数据来看,531新政前,2018年1-5月合计光伏新增装机规模达到15.17GW,同比增长29.78%;而531新政发布后,2018年6-12 月,合计光伏新增装机规模29.09GW,同比降低29.69%;全年来看,2018年新增装机44.26GW,同比降低16.58%。
如果说630政策是政府以肉驱蝇,不如看成是政府要看清光伏业到底存在多少吸食的腐虫。531新政将使先前一大群蜂拥而上抢食的人群瞬间遇冷,怨气冲霄。岂不知被朝三暮四根植骨髓的劣根性。
但即使如此,爱之深责之切,批判归批判、支持归支持,中国政府也在尽力支持宣传光伏产业,只不过希望他能够更加地自立健康,而不是一味地不愿长大,靠投机倒把地游戏度日,沾沾自喜地啃老。
四、平价上网到来,混战尚未结束
2018全球十大光伏组件商中,中国光伏企业占据了九个席位,晶科电力、天合光能、晶澳、隆基乐叶、阿特斯、东方日升、协鑫集成、英利、尚德,唯一一个国外光伏企业是来自韩国的韩华新能源。旧的成功在被逐一打破,新的希望在野蛮生长。
2019年4月28日,国家发展改革委印发了《关于完善光伏发电上网电价机制有关问题的通知》,并于4月30日在发改委官网公开发布,文件明确了2019年光伏项目上网电价,2019年光伏电价政策终于尘埃落定。政策核心是竞价:除扶贫和户用分布式电站外,所有分布式光伏电站和集中式均参与竞价。中国光伏行业协会认为,经过多次召集光伏企业代表征集意见之后,此次政策的出台充分考虑了行业发展现状及企业诉求,对2019年光伏上网电价政策进行了更合理的调节,在客观边界范围内,推动中国光伏产业继续壮大,迈向全面无补贴时代。以太阳能为主的绿色能源仍将是能源结构调整的重点方向,国家也在逐步出台更多扶持绿色能源的政策,包括售电侧的逐步改革、绿证机制、绿色能源的配额制管理等,这些均将在中短期内促进光伏市场的回暖和进一步发展。而在中长期,国内新能源技术及输配电网市场化机制的不断进步也将成为行业发展的长期动力。
期待已久的光伏平价上网时代骤然来临,很多业内人士还甚感懵懵,只是这次的唱衰论调明显显得寂寥。不知是否该庆幸光伏在中国真的已迈入心智成熟的层面。时代有太多需要感叹和唏嘘的地方,有时不免显得庸常与吵闹。
回顾光伏中国路,到目前整体中国市场的安装量仍然很小,光伏行业能够在中国发展得风生水起,其根源是光伏发展初期中国的光伏企业对行业的发展和新技术产业化的罕见能力。中国光伏产业的诞生和快速发展来自于一系列超前元素的汇聚,如尚德早期其创始人发挥其当时在澳大利亚获取的新技术和经验,中国市场化经济的出现、德国的电价补贴政策、全球金融危机前中国企业在美国资本市场倍受追捧,以及在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下一群致力于改变世界的科学家和企业家们的共同努力。
也正因为光伏产品国内市场份额很小,欧美各国市场需求大,我国光伏产业取得了快速的发展,而面临日益频繁的双反,促成了现在中国光伏企业的大规模海外设厂,这样的现状冷静细想下会同样看到许多不稳定与漏洞。光伏的中国之路还远未走完,只是都还不能笃定究竟已经到了哪一程。
这一路来首富轮流做,人生境遇却大不相同,他们用他们的真实生活展现了人生的多姿多彩与残酷的不确定性。2018年8月,绿能宝因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彭小峰被批捕。2018年12月7日,高纪凡被江苏省公示为“改革开放40年先进个人”。施正荣在努力开拓BIPV新领域,踏上重回巅峰的征程。瞿晓铧远去他乡调养身体。苗连生、朱共山、李河君依然满面容光。他们都在同一条大道上行进,大道上并非一直畅通无阻,他们将多次面临曲径横生,一边铺路一边不在知何时有归程的黑夜中抉择——也许某一时刻就这样决定了一生,然后定格。经年过,曾经向往的云端,此时已化作脚下尘埃,随风飘散。迎合时代抑或顺应潮流,每一段成长都会面对质疑非议,明投标枪、暗掷冷箭,在如履薄冰中却不曾磨灭希望。害怕有过,退缩从无。
理想主义的热血抛洒在现实的冰霜中总不能避免瞬间遇冷。假使我们一代代的后辈在看到前人的艰苦奋斗时,能够在顽古遗训中看到诸多的不足里除了谩骂一句“呸,不过如此”,是否还会有独立思考的青年在瞻仰过后悼念怜惜,由衷惊叹地说我所敬佩的忍受孤来独往的领路人原来你们还在这里伸直着已成朽枝枯木的臂弯,相信着、等待着后继者的来临!谁又能否定他们用血肉精神遗留下来的另一种馈赠?对权威的解构与戏谑嘲讽是否是应该建立在拥有足够的欣赏与钦佩后,接受前人精神上的指点迷津与馈赠时保持自己傲立的姿态,在他们的滋养中获得新生的冲动,再度起航延续他们寻梦的征程,而不只是跪拜不起或全盘否定。失败不可避免,失败的孤胆仍在传承中颤动,在他们靠双手与勇气铸成一座座巍峨壮丽的高山中信念依然长存,黯淡的只是时间长河中消减隐匿的身影。尽管那纷繁的美丽传说被描摹成无数个鬼画符的版本,但那不似秋水微澜悄然化作亘古而今的静坐中,黄山云海间仍伫立着的一座座无意雕塑,炯炯有神地远望着后人。
五、偶像的黄昏与新生
绝处逢生看到希望点点,世间没有永不落幕的演出,也没有预设好的散场。此刻挥手别去,尘烟滚滚依旧。“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没有欢喜神伤,不会沉溺于兴尽悲来,他们知道这只是苍茫人生中诸如孤独、离别的一种常态。时代从不缺乏为了蹭热点渔利的冷嘲热讽的看客,但时代远去战士的伤痕弥深,老兵仍矗立在古道边英姿飒爽,成了我们心中的丰碑,每遇艰难便会如路牌出现指引我们:后来者们,只管前行吧,不要怕艰难,路上我们相伴。寂寞中驰骋,孤独中狂奔,电闪雷鸣中一路跋山涉水,穿过层层荒野丛林,彼岸光火,不止我影三人。不要怕面对偶像的黄昏,那里有许多前人的足迹表明我曾和他们长存的精神曾有相似的灵魂一同光临这景色怡人的荒芜圣地。他表面破败,内里却丰沛充盈。
回到舒适区等死?绝不。眼见不一定为实,需要足够的自我认知与独立判断。在被时间残蚀殆尽的一刻,他们侧耳倾听,山下路过的行人传来一句“看,那有群幸福的人!”的歌声:他们曾将旭日望穿,他们曾将落月折线,他们曾将层云掀翻,他们曾将流水坐断;他们曾大声歌唱着痛苦者的歌谣,在沉闷中狂欢;他们曾轻声低吟着胜利者的挽歌,在狂欢中力挽狂澜;然后无悔存在于这崖端静默无言,看世界风云依旧、色彩斑斓!
万里苍茫无踪影,我辈曾穿梭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