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价的扭曲使得对国家电网等电力企业的经济评价成了难题,因为很多复杂的价格因素没有厘清,人们也很难说清企业是干得好还是不好,可以说你干得好是因为电价高,干得不好是因为没涨电价。人们说国企不好,无外乎就是认为它低效,但是低效是怎么造成的?难道规模过大就是低效?很多问题没有解决,就想一拆了之,这种思路,我不赞同。
记者:就您所了解的国外电力体制改革的情况,如果国家电网拆分,会对资源配置、电力投资带来哪些变化?
周大地:电网拆分和2002年发电企业拆分为五大集团有区别。电网拆分会直接导致对整个电力规划、项目优化的协调控制能力的减弱。所谓靠无序竞争达到优化的理念,带来的很可能是更没有优化和规划的动力,各方都从各自的利益最大化出发,无效、低效竞争的势头可能会很大。现在全国各地重复建设、产业雷同的现象已经非常严重。当然也有人说,市场会教育他们,但教育结果往往就是大量的国家财富流失,而流失的都是国有银行的钱,都是大家的存款,是全社会的损失。
在资源配置方面,由于利益关系更复杂了,协调起来更难。比如风电、水电由西部向东部的输送和消纳问题,不同地域的电网会有不同的诉求和压力。那么,最后谁来协调这个事?在这些问题没弄清楚以前,盲目提出拆分,我觉得没有理论和现实的依据。
当年把贵州电网划到南方电网,是因为其水电充足,可西电东送,否则它也不该归属到南方电网。所以把电网拆得小了,未见得就能合理调度,总是想通过拆分来解决问题,不管从技术上来讲还是从体制上来讲,都没有太多的理由。
拆分的试错成本非常高
记者:在电网安全这方面,我们听说有一个观点:电力系统的安全实际上是对社会发挥了最大的经济性。大停电对社会的影响太大了,您觉得“拆分”对电网安全是强化了,还是减弱了?
周大地:这要看分开以后,是否有电网统一调度,没有总调度的话,对电力运行体制会有很大影响。大家需要把契约系统做得非常完整,这是有很大代价的。这种情况下,各个电网之间要用契约的方式确定关系,比如某处缺电了,出了问题,对下面电网有影响,安全责任究竟如何界定。
很多大停电的发生就是由于安全责任的互相推诿。从技术上讲,可以根据不同的电网结构和所有制关系,设计不同的管理模式。但是现在没有谁可以肯定地说,分开以后管理模式就肯定比统一管理模式更优化,没有什么可信的证据可提供。如果只是说拆了之后“试试”,试错的成本非常高。
而在电网实行普遍服务方面,也还有没有捋清的事,一方面要搞市场经济,一方面又在具体的利益和投资的问题上没有界定清楚,哪些是属于公益性质的?国家应该用什么方式来支持?尤其是对老少边穷地区的供电问题,交叉补贴问题,都混到一起了。在这种情况下,要搞所谓的彻底市场化,我觉得是不科学的。
记者:从当前我国能源形势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出发,您对电力改革有哪些建议?
周大地:从中国的实际情况来看,一方面环境资源的约束问题比较严重,另一方面这些年来在能源投资、能源保障能力建设方面又确实做了大量工作。
现在的命题之一就是,从未来经济发展的转型方面分析,能源行业到底怎么办?如果能源行业本身完全按照过去的外延式的、扩张式的经济发展来进行能源供应和准备,那以后肯定会面临能源供应过剩,投资无效的问题。
第二个命题,就是能源系统本身的优化。电网系统的优化还是非常重要的,是接受了市场的教训之后再优化,还是理性地提前进行优化?现在还是可以进行一番讨论甚至争论的。其实,发达国家很多电力系统也未见得就优化,所以不必把西方国家的状态看作理想状态,他们也大面积地断电过,也有教训,而且很多国家的电价也不比中国便宜。
记者:您对国家电网公司在优化配置方面有什么建议?
周大地:我建议国家电网公司加强理论研究,尤其是在电网投资的定价理论方面。我国电价的两难困境是什么?一方面大家都认为电价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电价管理也有很多矛盾没有调节好,但另一方面很多人感到为难的是,大家不掌握电力供销的数据。所以电价改革就成了想改的人不知道怎么改,知道数据的人又无权提电价改革方案,大家都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