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7点,彭小峰的早餐时间,这个35岁的年轻人在一家4星级酒店自助餐厅里拿了两个馒头、一碗白粥、一些咸菜和几块黄桃罐头,闷声不语地吃起来。5分钟不到,他已经吃完准备离开了。
他显得心事重重,直到起身离开时看见记者手里的一本光伏杂志,才突然来了精神一把抓过来,边走边急急忙忙地翻找起来——他要找的是去年全球光伏市场的容量数据。彭5年前买的奔驰600早已等在门口,颜色已经发旧,下属连忙跑到前面去帮他开车门。车子启动,他掏出手机,打开计算器,继续低头算起来。头天晚上,直到晚上12点彭还在谈判桌上安抚客户的情绪——5年来,这个沉默寡言、外表敦厚的年轻人时刻都处于这样的“战斗”状态。
在中国新能源产业迅速崛起的5年里,彭小峰以其极强的进取心和巨大的爆发力,把赛维LDK缔造成为了全球最大的多晶硅片制造商,相伴而来的,他的个人财富也一度飙升至400亿人民币,成为中国最年轻的新能源首富。首富先生有一个传奇经历:20岁出头创业,30岁拿出2亿元押宝光伏电池领域的硅片,1年后上市,2年后成为全球最大硅片制造商。
但作为中国光伏企业崛起于全球的代表,彭小峰的行业地位和他所收获的赞誉似乎很不相称。2007年10月,因为一位前财务经理举报其虚报库存,赛维在上市后的第一次公开亮相就以“负面新闻”示人。随后赛维又因金融危机引发硅料库存巨额计提,其硅料项目的投产亦因资金问题延期(详情请登录Gemag.com.cn查阅2007年11月下《赛维浮沉》、12月上《赛维风波再调查》、2008年12月下《赛维的危险赌局》等文)。随后彭在2007年底投资百亿兴建全球最大多晶硅厂,不幸因金融危机爆发后硅料价格跌去90%,一度濒临资金链断裂边缘。即使全球光伏市场近半年重现火爆局面,华尔街分析师仍多方打听其硅料何时投产——这关系到赛维是否从那场资金黑洞中脱身而出。
关于这一连串的惊险剧情,彭小峰的答案显得模糊不清。通常情况下,他不是一个好的采访对象,字斟句酌、语速缓慢而缺少变化,善于把自己深深隐藏在一个公众形象之下。但在8月21日,在连续开了一整天会后,晚上10点彭小峰在办公室一年之内第三次接受《环球企业家》专访时,他开始正面回应:“分析师从来没有看对过一家伟大的公司,”他说:“他们总是在悲观时让你更悲观,乐观时让你更乐观。我需要的只是时间来证明。”
有几张好牌让他这样说。8月16日,赛维宣布将在合肥投资25亿人民币建设1000MW的多晶硅电池和500MW组件项目,并将在明年3月火速投产,这是迄今全球最大的一次性开工建设的光伏项目(同行一般以百兆瓦为单位扩产)。典型的彭氏风格:规模最大、速度最快——在赛维成立的短短5年里,他已经在硅片、硅料上这么干过。
彭还公布了一个分析师们猜测许久的消息——多晶硅第二条5000吨生产线在8月23日投产,其多晶硅产能达到1万吨。在此前的8月10日,赛维二季报公布,得益于全球硅片产能的严重紧缺,其主要产品价格今年以来价格上涨超过30%,二季度销售收入5.653亿美元,环比增加62.7%,同比增长147.6%;净利润为4500万美元,增幅高达525%。其硅片出货量达到创纪录的510.5MW。季报公布当天,赛维的股价大幅上扬了4.4%。
“是金子总是要发光的,但是不会一下就闪闪发亮,需要慢慢来。”彭小峰说,他并不是简单的冒险或者蛮干,而是有自己的逻辑。不过,对于外界的指责,他表示吸取了教训。“现在我们也学乖了,尽量给一个比较低的预期。”
最大的坎
距离赛维江西新余总部几公里有一个叫马洪的镇子。这里原来有两座山丘,彭小峰用了15天时间将这里夷为平地,并建起地球上最大的多晶硅工厂。这个气势恢弘的15000吨化工项目从2008年开始建设,为此彭小峰筹集了120亿元资金,聘请了世界500强的工程承建商美国Fluor公司,采用了全球最先进的技术工艺,以让赛维成为全球最大硅料制造商。
在阳光下,这个庞然大物通体散发着银色的光亮。彭小峰从他的奔驰车上下来,走进了这个极具现代感的工业帝国:无数根粗细不一的银色管道在他头顶上方编织盘旋,巨大的圆形气罐发出沉闷的隆隆声,这是液体和气体在混合的刹那间发出的声音。
带着黄色安全帽的工人三三两两从彭小峰身边经过,但没有人认出他。在等待拍照时,彭小峰走到一边,用脚尖小心地把散落到路中间的消防石子一颗一颗踢回路边——在场的人只有他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也只有这个细心的动作,让人们确信他是这里的真正主人。
但是,被人评价擅于制定和完成计划的彭小峰并没有想到,完成这个2年计划竟然这么艰难,甚至差点让赛维破产(至少在外界看来是如此):过去两年,其负债率一直在75%上下徘徊,而同期上市的尚德、英利的负债率却仅有约60%和50%左右。“2009年3季度最危险的时候,赛维的负债率更一度高达85.2%,现金则仅剩下了6700万美元,财务上随时有破产的可能。”弘亚世代资深分析师刘文平说,平时赛维至少有两三亿美元现金。
在2009年初,彭小峰面临的局面看起来糟糕极了。“我的硅料建了一半,不建就是烂尾工程,”彭小峰复盘说:“而且价格降到这个水平(由400美元跌至40美元),国家还说过热。分析师的模型都显示2010年将跌到30美元/公斤。”
彭小峰并不是唯一选择在多晶硅上冒险的人。2007年底,全球的多晶硅价格飙升至300多美元。彼时,英利已开始3000吨硅料项目前期工作;尚德的施正荣则已跟亚洲硅业接触;而天合光能董事长高纪凡则已经宣告了10亿美元的多晶硅项目投资——只是到了2008年初,高纪凡感觉到多晶硅供不应求的状态正在发生变化,果断停止了1万吨的项目建设。施正荣则选择股权合作方式。彭小峰,选择了继续。
彭第一次向外界解释了他的逻辑:他研究了过去20年全球多晶硅的价格,发现80%的时间都处于涨价状态,20%的时间跌下来,是一个典型的周期性行业。
这是一个奇妙的循环。多晶硅在过去20年里的主要用途是生产半导体。通常情况下,这一市场遵循基本的供求定律——当市场价格高涨时吸引产能扩张,并最终产生过剩,价格出现下跌。但每当下游的半导体因技术重大进步出现价格大幅下降,应用大规模扩容时,其对上游的需求就会快速增加,而且可以不断承受更高的价格。此时,多晶硅价格会持续上涨。彭发现,上涨大概持续4到5年,然后就是短暂的1到2年的下跌,如此反复。
在2005年,彭小峰选择硅片切入光伏行业时,硅料价格只有40美元。在彭小峰向全球最大硅片制造商进发的4年里,其一路飙升至近400美元。当赛维决定上马硅料时,赛维LDK总裁佟兴雪回忆,他们预判这个如日中天的行业会从紧缺走向过剩,继而是一个平衡。
基于这个判断,彭小峰为1.5万吨硅料项目设计了25美元/公斤的成本线。当时硅料成本即使是80美元也可以赚钱,但彭认为一定要做到25美元才可确保在随后的价格下跌过程中有竞争力。而当他在三四年后达产时,多晶硅价格会重新进入上升通道。到8月21日,彭小峰签署了一份报价超过70美元的硅料供应合同。“下周你不会再看到60出头的价格了。”他说。
事实上,即使在2009年二季度赛维硅片销售进入霜冻期时,彭小峰也显得很从容。他有更多时间待在工厂,还偶尔去看下员工的篮球赛。“看上去比生意好时还开心。”他身边人回忆说。
“那时压力很大,但我对市场看得很清楚。”彭小峰说。当2008年9月份全球金融危机深入下行时,光伏组件厂的销售迅速进入霜冻期,而那时彭小峰的硅片没受什么影响;而当去年年中组件市场开始止跌时,彭最难熬的日子却开始了。在2009年10月底,赛维LDK账面上一度只有六七千万美元,但彭注意到组件供应开始紧张,价格有所上涨。他意识到赛维的苦日子将在未来半年内结束,因为据他观察在硅料、硅片、电池和组件构成的光伏产业链上,价格在每个环节传导期是三个月。在当月去台湾参加光伏展时,彭小峰抛出了他的观点:“到3月份,硅片价格将上涨;再过3个月,硅料价格将摆脱金融危机颓势进入上涨期;2010年全球光伏电站的装机容量不会是分析师普遍预测的8G瓦,而是至少10G瓦以上。”
在与会者都在悲观的预测冬天还将持续一两年时,彭小峰的发言让台下一片寂静,大家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应彭的发言。“他们都笑话我。”彭小峰两手一摊说。
但他说对了。从3月份开始全球硅片开始供不应求。在《环球企业家》记者与佟兴雪谈话时,不断被前来要货的人打来的电话打断。佟说,他们的原则是不给钱不交货。到6月份,硅料价格已经悄然爬到50美元水平线上,并一路上升。
未来,硅料项目将是赛维最有可能分拆上市的业务,实际上,早在2007年决定硅料上马规模时,彭小峰就已经为此埋下伏笔,“为什么要建1.5万吨?如果不是1.5万吨,我资本安排的可能性都没有。”
至此,彭小峰可以松一口气。“现在硅料二线投产后,赛维的成本下降,毛利润会上升;三线投产的话成本继续下降,毛利润会继续上升,明年电池和组件投产,收入和利润还会再提升。”此时彭的语速快得像在打机关枪,他得出结论:“现在赛维彻底走出了金融危机的阴影。”
“赛维再没有大的用钱之处了。”彭小峰打比喻说,“这就像画一头牛,最重要的牛脑袋和身子都画完了,就只剩一条尾巴了。”
事实上,到4月份全球光伏市场再次爆发已成共识。金融危机引发电池组件价格的下滑,触发了市场规模升级。除了德国、意大利市场外,捷克、希腊二线欧洲国家正在快速跟上,美国、日本、中国和印尼市场也开始启动。此时,欧洲在金融危机时关闭的工厂尚不能立即开工,而日本京瓷、夏普的产能全部消化在重启的日本市场。受益者?不言而喻是一贯在危机时敢于扩产的中国企业。
在第二季度,全球光伏行业的标杆企业第一太阳能(First Solar)市场份额持续下滑,而以尚德、英利、赛维LDK、阿特斯为代表的中国军团市场份额持续扩大。而赛维业务重心所在的硅料和硅片,正是这轮复苏中涨价幅度最高的。
在度过硅料危机后,随着电池和组件业务的布局,彭小峰把曾经专注于硅片业务的赛维打造成为一家覆盖硅料、硅片、电池、组件和系统集成的全产业链公司。但在赛维内部,他们不愿将之称为“全产业链”,因为彭小峰还有更进一步的打算。
在赛维暂时放缓速度的2009年,彭小峰在公司内部成立了对应五大产业环节的五大事业部。表面看来,这跟英利的全产业链有相似之处,但彭小峰解释,他并不会让每个产业环节都仅仅沦为下游环节的供应商,而要让五个事业部各自进行“专业化”和“市场化”的操作:既在内部形成产业链,以降低成本;又可以用外部市场倒逼赛维形成质量管控体系。而如果产业链全部闭合,一方面客户会由原来的5大类变成1类,存在“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风险。而最终,也利于他把业务单元组合上市。
就像孵化器,一个一个孵出来,彭小峰说。
彭氏基因
彭小峰引起最大争议之处在于其对规模和速度有宗教般信仰。
2005年9月份,彭小峰站在刚刚竖起框架的厂房前,面对几十名员工发表了他的创业宣言。赛维46号员工刘程当时刚从新余钢铁厂跳槽过来。她回忆,彭说要在5年之内做到1GW——成为全球最大的硅片企业。他还要给每个员工期权激励。看着眼前的一片荒芜之地,刘程觉得这个人“就是随便说说”。
5年后,当年的几十个员工扩张到近2万人,其中有200多人是来自德国、意大利、日本、韩国的工程师。当年为员工修建的宿舍楼成为了厂区的中心,数千亩的丘陵被夷为平地。站在赛维办公楼的六层,目光所至之处的丘陵也会被炸掉来修建新的厂房。
50年前,当赛维总工程师、意大利人Pietro Rossetto还十几岁时,他记得意大利企业也曾有过这种令人眩晕的速度。而中国现在的速度更快,而且他从来没有见过人们会如此努力的工作,工作如此长时间。
赛维硅料项目总经理陈希一对此感受很深。2006年,当陈希一纺织业出身的老板犹豫要不要上一个1500吨的多晶硅项目时,赛维LDK总裁佟兴雪跟他讲了一个10倍于此的计划,邀请他加盟。当年8月5日,陈希一从重庆赶到新余来看看情况。他问彭小峰的技术团队在哪?彭说你就是第一个。对于高度复杂的化工行业而言,没有技术团队寸步难行,陈希一想跟彭深入谈,彭却拉他到会议室开会——那里已经坐了一屋子人,新余电力局、环保局、规划局、国土局的负责人正在研究这个项目如何分工。3天后,陈希一就从重庆带着技术人马到新余来了。
彭小峰的行事风格让他在光伏行业内备受争议。在硅料项目上,彭在最开始要求国外同等规模需要36个月的工程浓缩至12个月完成。但负责整个项目集成的美国Fluor公司控制系统工程师Ward Millerr承认,即使他们已是全球最富化工经验的公司,也低估了这个项目的难度,仅调试他们就花去了近8个月的时间。最终的投产时间比彭最初估计的晚了1年,直至2009年9月才开始有第一炉多晶硅生产出来。但彭不认为时间表有问题,他宁愿承认,是因为当时赛维资金紧张,没能买到关键设备。
在资本市场那里,延期一度让赛维LDK股价受到很大影响。一位光伏行业重量级领导者就曾影射他说,年轻人经历的沟沟坎坎太少,做事太不稳健。
彭小峰为何如此看重速度和规模?彭小峰解释,在一个行业处于爆发期时,最核心也是最基本的问题,“就是规模、速度和成本。”
但在他第一个创业阶段,他具有中国老板的典型特征——奉行追随和搭便车战略。彭小峰自20岁就经营一家名叫柳新的劳保用品厂,所有产品都用来出口。彭那时是实用主义者。“什么赚钱,我就跟什么。”彭说,比如别人两年搞了一个东西很赚钱,第二天也复制一个。甚至他给公司取名“柳新”,也是意指柳树能够不断发新芽。但光伏产业却不同,“在这个爆炸性行业里,不朝着第一努力,没有做第一的可能,你就没法生存。”彭小峰说,他是否进入一个新领域的标准就是有没有成为这个行业第一。
赛维LDK过去所遭遇的一切质疑,激进的扩张、高得吓人的负债率都是彭动用一切资源迅速、大规模地生产低廉产品的伴生品。在8月21日举行的赛维LDK中高层述职会上,彭小峰宣布了一个新发现:赛维在过去5年所有的重大决策和投资遵循“第一”导向的都非常成功,而没有按此做的却“都还有一点困难”。
规模和速度共同指向的是获得更低的成本。除了与全球同步的自动化设备,赛维还有一些秘密武器。
在赛维的硅片厂里,有一个国外硅片厂绝对没有的车间:工人清一色都是女工,她们每天系着围裙,带着防护眼镜坐在桌子旁边,全神贯注地在一盆装满指甲盖大小的碎硅片里筛选,大多数时候,筛选的工具就是她们的肉眼和简单的机械测试——这样做的目的,就是把生产的碎硅片、半导体公司的废料、铸锭的边角料等重新提纯循环利用。
这些女工平均每人每天可以选出十几斤的废硅料。在目前60美元/公斤的硅料市场价格下,她们每人每天能为赛维节省两三千元的成本。彭小峰雇佣了2000多名女工三班倒,24小时不停歇地进行这项工作。“赛维是全世界成本最低的硅片制造商,在硅片制造领域大约有8%的成本优势。”华尔街投行Needham在研究报告中说。
彭小峰还几乎把研发的每一分钱都用在了成本降低上。赛维每年的研发投入约占收入的3%左右。作为GT solar铸锭炉的主要设计者,赛维CTO万跃鹏正在试图把铸锭炉设备国产化,并提高其单炉的铸锭量至800公斤。甚至,他还发明了一种方法可以把切割硅片过程中伴生的硅粉回收利用。至于下一代技术,彭延续了其务实的风格。“AMD的技术可能比Intel好,但后者的市场与品牌能力可以让它持续领先。”
新疆域
盘点过去5年,彭小峰说他是在求得一张全球竞争的门票。全球光伏行业仍处在一个快速爆发期,但如三星、台积电这样的制造业巨头已经在进场。“规格提升了,”彭小峰说,“原来你做50兆瓦100兆瓦都能玩,现在你没有1000兆瓦根本没法玩。”
中国企业给这些后来者设立了“壁垒”。《环球企业家》了解的几个新进入巨头在选择路线时,“着重”考量了中国光伏企业的优势后,有的干脆放弃了中国企业把控的多晶硅路线,而选择下一代薄膜技术。“他们很厉害,后来的台湾企业很难竞争的过。”台湾台达电子董事长郑崇华对《环球企业家》评价说。
中国光伏企业的优势还不仅是成本和规模。在今年3月份建立一条组件生产线后,彭发现那些贴上LDK品牌的组件更可以再多卖0.1美元。在彭小峰新构建的“全产业链”模式中,电池和组件将大量采取外包的模式,由他人代工然后贴LDK的品牌。
不仅是赛维,中国的一线光伏企业都在朝轻资产和品牌化迈进。英利与尚德的生产业务早就开始外包,前者还通过赞助世界杯,试图让“所有欧洲人学会拼写yingli”。这正是中国光伏业集体进阶的标志:伴随着全球光伏制造加快向中国转移和光伏电站话语权的加强,中国企业有了打品牌战的资格。
对于赛维而言,这一转型他们有优势:在完成最难的重资产硅料和硅片布局后,电池和组件相对容易;但他们也有明显的劣势,相对于英利、尚德这样一开始就贴近市场的同行,赛维过去更是一个纯粹的B2B企业,对电站终端市场的感知和影响力有限。
在“得市场者得天下”的时代,青云创投合伙人张立辉评价说,那些更接近市场的光伏企业更容易受到资本青睐。事实上,赛维在公布二季报之前股价一直保持低迷,甚至逼近5美元的历史低点(金融危机最严重时也不过如此),正是因为市场对赛维在未来市场的持续发展心存疑问。
赛维过去的成功完全得益于其在规模与速度上的专注,其文化和管理风格也无不带着这一导向的烙印,这也是其下一步转型的挑战。在赛维的工区里,随处可见一桶桶堆放在路边的切割液,其车间也不如尚德、英利的整洁美观。甚至,因为长时间注重扩产而疏于内部管理,还时而有员工偷盗车间电缆的事件出现。
过去5年,佟兴雪形容赛维“一直在跑”,而其内部的员工,则称其工作状态是“每天在打仗”。在硅片紧缺、客户经常在门口排队要货的年月里,精细化的内部管理被暂时搁置在了一边。
作为赛维的创始人兼CEO,彭小峰更乐于拜见客户和供应商、参加展会、参与每一个关键谈判。他解释自己的首要任务是在这个动态市场里把握方向,而“春江水暖鸭先知”,深入市场更容易保持嗅觉。他把管理看做是“一门艺术”,言下之意在于,不应该用一种标准来衡量同行之间的水平。管理——他说,那应该是厂长做的事情。
不过,金融危机正好给了赛维停下来的机会。佟兴雪回忆,2009年下半年起赛维内部发动精细化改革,其中最重要的一条是客户创新。过去5年,硅片市场大多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赛维只要生产出产品就能够卖出去。在这种情况下,彭不无得意的LDK品牌实质是建立在一个不对等的市场环境里,其含金量还有待检验。
“市场总有一天会供需平衡,他总有一天会来求我。”一位国有光伏开发商老总忿忿不平地说,彭小峰对利益算得太清楚,反而有时会损害其长远利益。但彭小峰眼里,这似乎并不是个问题,“在他眼里就是生意,生意人如果有利益,以后照样会合作。”熟悉彭小峰的人说。
作为一个曾经历过“光速”洗礼的人,Pietro Rossetto的观点倒是值得一听。“巩固和加强,”他说,“让事情更能在掌握之下,我的建议是不要再那么快扩张,把注意力更多放在如何更好地工作,如何更好地管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