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CUS是一种造福人类、更长远的减排技术,徐忠华认为,未来是否配备CCUS解决方案,也许会成为传统能源公司获取项目的先决条件。
碳捕获、利用与封存技术,即CCUS(Carbon Capture,Utilization and Storage)是人类应对全球气候变化的关键技术之一,随着碳减排压力的日渐加大以及应对气候变化的全球性议题逐渐达成共识,CCUS受到世界各国的高度重视,纷纷加大研发力度。
但CCUS由于投资成本高,不同国家政策支持力度不同等原因,导致CCUS在全球的整体发展进程比较缓慢。捕集封存后利用难,加之迟迟未能大规模推广,因此争议不断。
在中国,虽然经过近十多年的发展,也取得了很多进展,但整体上,CCUS技术仍处起步和发展阶段,真正可持续的项目屈指可数。
道达尔作为全球第四大石油及天然气一体化上市公司,已经开始并投入巨资发展CCUS技术,并将联合众多组织在中国成都建立世界上最大的CCUS项目。
那么对于道达尔这样一家传统的油气公司而言,为何如此重视CCUS技术?制约CCUS发展的因素都有哪些?在中国成都的世界最大的CCUS项目进展如何?对此,《能源》杂志记者近日专访了道达尔亚洲研发副总裁徐忠华博士。
CCUS是更长远的碳减排技术
01:当前,道达尔在CCUS领域研发和投入进展如何?为何如此看重这一技术?
徐忠华:道达尔公司对CCUS非常重视,公司10%的能源领域研发经费会投入到CCUS,每年投资额高达6000万欧元,6000万欧元几乎相当于整个日本政府对CCUS的研发投入。我们在全世界范围进行了布局,在挪威、英国、中国以及加拿大均部署了很多CCUS项目。
实际上,CCUS是一个环境类项目,如果没有碳税或者其它的政策支持,企业很难通过CCUS项目来挣钱。事实上投资CCUS不如直接投资做可再生能源,可再生能源目前商业模式非常成熟。CCUS一方面投资很大,另一方面还没有成熟的商业模式。
既不赚钱,又没有成熟的商业模式,但道达尔却投入巨资来发展CCUS主要基于两点:第一,作为一家能源公司,道达尔有很强的社会责任,是一家负责任的能源公司,我们需要去做一些事情来体现我们的责任,所以道达尔不仅仅局限于承诺,会投入真金白银去做CCUS项目。
第二,全球未来面临着非常严峻的气候问题。气候问题不单是气温上升和全球变暖,也包括气候的异常。目前二氧化碳排放大部分来自于化石能源,我们认为将来有可能有一天,很多公司获取化石天然气项目、石油天然气项目时,是否配备CCUS解决方案将会变成先决条件。国际上很多机构已经意识到了碳税的重要性,要推动CCUS的发展。道达尔考虑的不是明天、明年或者三到五年,而是更长远的时间。
02:CCUS在全球的整体发展速度较为缓慢,您认为除了成本和碳税政策,还有哪些制约因素?如何解决这些问题?
徐忠华:首先我们必须非常现实的看到,CCUS投资确实非常大,如果经济形式不好,那么很多国家在CCUS方面的投资就会有一些迟疑,因此投入力度不会很大。
除成本和碳税外,参与CCUS领域的人相对太少是制约CCUS发展的另一个关键因素。全球每年排放几百亿吨的二氧化碳,经常性参与研究讨论的人员仅几百人,但气候变化关乎80亿人口,因此挑战巨大,我们在解决人类社会的问题,但仅仅依靠几百人去解决是不现实的。
至于如何解决这些问题,我提三点以供参考。
首先,我们要让公众意识到CCUS的重要性和控制二氧化碳排放的急迫性,要让更多的人、更好地去参与进来;要通过多种形式、多种渠道来宣传CCUS的重要性,让全世界、全社会更多的认可和支持CCUS。
第二,各个政府之间需要进行国际性协调。CCUS不可能寄希望于某一个国家来单独推动,这会影响到整个产业的竞争力。假如某个国家征收碳税,别的国家不征收,那么征收碳税的国家,由于企业会付出额外的成本,会导致其产业竞争力下降,所以这是一个全球性的问题。
第三,大家的眼光要看得远一点。我们不能只为明天做准备,要看得更远一点,要从现在开始为将来做充分的准备。CCUS技术目前还有很多极具挑战性的问题,因此很多方面都要去进行投资,要尽早做长远规划。
03:在您看来,CCUS是目前或者短期内控制碳排放最有效的方式吗?
徐忠华:CCUS并不能算是短期内碳减排最有效的方式,客观来说,短期内减排最有效的方式是提高能效和改变能源结构。
大部分的碳来自于能源的使用,提高了能源利用效率就意味着减排;改变能源结构,比如从煤转变成天然气,碳排放的降低速度会非常快。
CCUS其实是一种更长远的碳减排技术。CCUS技术相对来说还比较年轻。很多实验室技术需要进行筛选,然后将筛选后的技术进行工业化的验证,这样才能探索出可行的商业模式,进而加快产业发展,如何将技术与现有的商业做整合,这是道达尔正在做的事情。
04:目前,CCUS这个技术是否有比较好的商业模式?CCUS的投资成本有没有下降的空间?
徐忠华:总体来讲,可行的商业模式需要建立在政府的碳税或其它政策支持下。CCUS投资相当大,商业公司在以商业化的项目运作时,股东需要考虑KPI和投资回报率。
在有些国家是有一定可行的商业模式的,比如挪威和美国,它们在税收方面有一定的支持政策,因此在此基础上可以探索出比较好的商业模式。
在中国,也有可设想的、初步的商业模式,比如将二氧化碳注入到地下,把油取出来,油可以挣钱,那么就会有公司会感兴趣去做这件事情。
成本方面,下降空间是肯定有的。首先,目前很多技术还在实验室阶段。一个技术停留在实验室阶段是最贵的时候,一旦规模化之后,成本将大幅度下降。
其次,围绕CCUS有着很多其它的技术,随着任何一项技术变的越来越成熟,CCUS的整体成本会自然下降。技术在实际应用过程中,成熟度至关重要,因此需要不断的把技术变得越来越成熟,要不断往产业化方向去靠近。
全球最大CCUS项目落地中国成都
05:落地中国成都的CCUS项目具体情况如何?为何选择在中国来做这个项目?
徐忠华:这个项目属于欧洲地平线项目,资助中欧双方共同合作并组建一个高水平的队伍,该项目主要参与单位包括道达尔、法国石油研究院、东方电气集团旗下子公司东方锅炉、清华大学等,地点在德阳,总投资额将近2000万欧元,项目期5年,预期2-3年后初步建成测试,建成后将是全球最大的基于化学链式燃烧的二氧化碳捕集项目。
这个项目选择在中国开展主要有两个原因。第一,CCUS是一个全球性的话题,中国可以说是全球低碳革命的中心,因此在中国来做这个项目有利于国际性合作的开展。
第二,CCUS技术在中国有很大的应用空间,石油炼化厂、煤化工厂以及电厂等,而且中国已经有一些企业开展了一些前期的工作。
我们认为创新应该是开放式的、国际性的,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推动CCUS这项非常具有挑战的话题往前走。
06:这个项目现在处于什么阶段?
徐忠华:该项目前期的工作已经做完了,当前处于设计阶段,部分设计已经完成,马上要进行招标,小部分招标已经完成。
这个项目非常具有挑战性,它是一个国际性合作项目,欧方进行了资助,有自己的方案;科技部也进行了资助,也有自己的方案。
我方需要把两个方案整合在一起满足中欧的需要。前期我们要设计把全新的装置整合到东方电气现有的一些设备上,后来由于安全和其它方面的一些考量,最后对方案重新进行了设计,决定建设一套全新的装置。
这个项目设立了很多工作组,从现在开始,未来将会有更多关于这个项目的信息,我们会逐步把这个项目的进展跟大家去做分享。
07:这一项目有什么样的创新?
徐忠华:这个项目最大的创新点是,我们设计了两个反应器,其中一个反应器把空气跟金属颗粒进行反应,假设金属颗粒是铁,空气和金属颗粒反应,得到了氧化铁,剩下的是氮气。氧化铁是固态的,氮气是气态的,所以很容易分开。把氧化铁送到另外一个反应器里,跟碳氢化合物反应,氧化铁跟碳氢化合物反应之后生成二氧化碳、水蒸气,又出来铁,铁因为是固态很容易分离,剩下的二氧化碳和水蒸气也很容易分离,既得到了高能量的水蒸气,同时又得到高纯度的二氧化碳,不需要其他额外的装置,因此可以大幅度降低减排的成本。
如果我们控制一下工艺,反应不完全的情况下,会生成一氧化碳、氢气还有部分水,这样就可以制取氢气,也可以用于制备合成气,然后进一步去生产各类油品、化学物等。
还有一种极端的应用,完全燃烧情景下会得到二氧化碳和高温水蒸气,这在西部有很大的应用场景。西部的很多油是稠油,高温水蒸气注入到地下可以把油品软化,再把二氧化碳注进去,就可以把油给赶出来。因此这种工艺开发稠油是很好的应用场景。
08:在这个项目中,道达尔承担的角色是什么?
徐忠华:项目的总牵头方是挪威的一个学术机构,中方牵头单位是清华大学。项目涉及到中欧9个不同的参与单位,在此基础上设立了很多工作组,因此会出现语言不同、文化差异以及沟通交流等各种挑战。我们需要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把各个合作单位团结在一起,为了共同的目标,高效、安全地开展工作。
我们前期做了大量的工作,取得了一些重要进展。这次在成都开会的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就是想让大家更多地了解并关注这个项目。
我们的目标是使该项目能够顺利推进,在预算范围内,按时、按质量完成项目,达到预期的各个目标。因此我们所做的工作至关重要,这也是我们所做的最大的贡献。
责任编辑:sunnyli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