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8月2日欧委会批准中欧光伏价格承诺协议，持续一年多的中欧光伏贸易争端得以暂时平息。欧委会决定接受由中国机电进出口商会和94家中国出口企业提出的价格承诺。自8月6日起,参加价格承诺的企业将免征反倾销税,其他未参加企业将按照具体税率支付反倾销税。
回首此次光伏贸易谈判，一直身处谈判一线的中国机电产品进出口商会太阳能光伏产品分会秘书长孙广彬深有感触。在9月5日举行的第三届中国光伏大会期间，孙广彬向记者讲述了谈判背后的更多故事。
“我们也抓住了欧委会起诉方的很多问题”
据了解，2011年9月，欧盟对中国光伏电池产品发起反倾销和反补贴的调查之后，商务部就委托机电商会代表中国光伏行业参加行业抗辩，组织相关企业参加应诉工作。在欧委会发出调查公告后，共有135家国内光伏企业在2011年底前后参与了欧委会反倾销应诉的调查问卷。
“在抗辩过程中，我们也抓住了欧委会起诉方的很多问题。比如SolarWorld的行业代表性问题。按照要求，起诉方产能要达到欧盟总产能的25%，我们和律师通过大量的走访调查，发现SolarWorld及其他几家企业的产能达不到欧盟起诉案的要求。同时，我们还对欧委会其他的一些相关调查进行了质疑。”孙广彬告诉记者。
另一方面，由于光伏贸易涉及到我国重大的经济利益，从国家领导人到有关部委也给予了他们很多的支持。“在中欧双边贸易合作中，如果欧方坚持对中国重大商业利益行业进行征收高额关税，就会影响甚至破坏中欧良好的贸易环境。在此期间，我们的领导人与欧盟及其重要成员国领导人也进行了大量沟通，给欧委会和有关国家施加了很大压力。其实，我们当时已经做好了打贸易战的准备，不单单是葡萄酒，其他产品的反制预案我们也已做好。”孙广彬表示，本着以保住市场为前提的原则，他们希望通过业界磋商来化解贸易争端。而欧盟内部的一些光伏企业也组成了平价太阳能联盟，做了很多游说工作，甚至在关键时刻还抬着棺材在欧委会门前游行示威。“这表明中欧双方绝大多数企业反对通过高税收来阻止光伏产品自由进入某个市场，都希望通过市场调节来完成这种合作关系。”在各方压力下，欧委会开始愿意同机电商会就价格承诺协议进行谈判。
“坚持了每瓦0.56欧元的价格承诺底线”
“其实价格承诺不太适合光伏产品。我们的光伏企业数量众多，产品复杂，关联的企业数量巨大。”孙广彬表示，因为欧盟不承认我国的市场经济地位，所以反倾销反补贴的调查是按照WTO第三方成员国的成本来衡量我国光伏产品的出口价格。“欧盟是拿美国的成本来衡量我们的出口价格。以综合成本很高的国家的产品来衡量我们的出口价格，实际上我们不用应诉就已经输了。”据了解，第一次在比利时布鲁塞尔谈判时，双方谈判起点相差巨大，欧方并未表示出任何诚意。欧委会提出的价格承诺是按调查期内的平均价格再加上47.6%。“当时中国产品的平均价格是1欧元，按欧盟的算法，加上47.6%，接近1.5欧元。而当时欧盟企业的市场价格，一瓦大概只有0.6欧元。”经过一星期谈判，双方在价格起点上无法达成一致。
一个星期后，欧委会派人来到中国。历时四个星期谈判，“由原来近1.5欧元起步，谈到0.7欧元起步，还不包括很多限制条款。几番交涉，在谈判的最后时刻，欧方提出了0.565欧元的价格，否则就不谈了。但我们没有退缩，坚持了下来。”8月3日晚，谈判最终确定了每瓦0.56欧元的价格承诺和一年7吉瓦的出口份额。
“8月6日之后，欧委会授权我们机电商会为我国的价格承诺授权企业出具授权证明。欧盟28个成员国的海关见到我们出具的承诺证明，对产品零关税放行。而没有证明的，则需出具47.6%的关税。如果没有在欧委会135个配合调查的企业名单中的企业，还应交更高的约70%的关税。”
“出口份额分配方案体现了谁应诉谁受益等原则”
随着谈判的进行，媒体中曝出的企业数目也一直在变化。孙广彬向记者道出了其中的玄机。
“135家企业配合欧委会调查之后，双方将开始谈价格承诺，我们要征求这135家企业的意见，愿不愿意授权机电商会与欧委会谈价格承诺。当然，在当时的情境下这种谈判的结果是未知的。”据孙广彬介绍，那段时间，机电商会通过电话、传真、邮件甚至查114等各种方式联系各家企业。“有40家企业可能对这件事不是很重视，没有授权我们谈价格承诺。”最终，机电商会取得了95家企业的谈判授权。价格承诺协议谈成之后，这95家企业也幸运地获得了零关税出口欧盟的资格。“但后来，浙江上虞的一家企业因为种种原因，始终联系不上。所以最终只有94家企业真正具备了零关税资格。”8月5日，机电商会和这94家企业在北京召开大会，研究价格承诺实施办法的方案。当时商务部要求，由于方案是行业自主协商确定的自律行为，必须取得大多数企业的同意才能执行。最终在这94家企业中有86家企业同意了份额分配实施办法，确定了7吉瓦份额 “65%、25%、10%”的分配方案。
据孙广彬介绍，7吉瓦中65%按照94 家企业在调查期和调查期后的三个季度中出口额分别占94家出口总额的比例来分得各自的份额。
25%分配给参加行业抗辩的企业。据了解，在135家配合欧委会调查的企业中只有36家参加了机电商会组织的代表中国光伏行业的抗辩工作。“这些企业交了律师费，我们统一请了中欧双方的律师，花费将近200万元人民币，为行业抗辩打下好的基础。按照全球公认的原则，谁应诉谁受益，谁应诉的多谁受益的多。所以我们拿出四分之一的份额给曾经努力为行业做出贡献的企业。”孙广彬说。
“另外的10%，因为有些企业在调查期及调查期后的三个季度内由于各种原因出口额较少，可能在分配的时候连1兆瓦都分配不到。考虑到这些企业既然在94家之列，我们就照顾这些小企业。10%中，我们先补足按照出口额分配达不到2兆瓦的企业，给他们补足到2兆瓦。”而剩下的部分，机电商会将其用于对产品先进性的奖励，鼓励让好的企业和性价比更高的产品继续占领国际市场。
虽然此前有媒体曾报道在份额商讨过程中，企业间出现过争议，但孙广彬认为，份额的分配基本体现了公开透明、谁应诉谁受益和照顾小企业的原则。
“谈判成功得益于国内光伏行业的空前团结”
按照孙广彬的描述，谈判成功来之不易。在艰苦的谈判过程中，由于价格争执不下，双方谈判代表都很憔悴，压力很大，都有准备放弃的念头。“但我始终认为，不管谈下来的数量是多少，其实是1和0的问题。如果是47.6%的关税，那欧洲市场就对中国企业完全关闭了大门，这就是0。而哪怕有1吉瓦的份额，对中国企业来讲总是保留了一部分市场，这是1的问题。不管谈判多艰难，哪怕有一点市场份额，也能让中国企业看到一线希望。”记者请其对此次谈判定性，孙广彬说，通过业界磋商和动用国家机器，他们保护了中国企业在欧盟一定的市场份额。
“我相信，获得零关税出口欧盟的企业，在接下来的两年零五个月的价格承诺期内，如果按我们跟欧委会达成的协议严格执行的话，给的份额就一定会赚到钱。因为往欧盟市场投放的产品少了，按市场经济规律来看，价格就会上升。而且现在要求 客户要在一个月内回款，不用考虑回款问题，企业只需考虑把产品做好。”孙广彬表示，谈判能取得成功，取决于党中央、国务院的高度重视，取决于各部委出台政策的有力支持。“欧盟跟我们谈判的时候，总是认为我们离不开欧洲市场。而恰恰在谈判期间，我国出台了一系列启动国内市场的政策，让欧委会感觉到中国的光伏企业并不是离不开欧洲市场。”同时，孙广彬认为，谈判成功还得益于国内光伏行业的空前团结。机电商会从94家企业中选出13家作为咨询委员会，谈判期间，这些企业的代表就坐在谈判地点的隔壁。每当谈判人员遇到技术问题，他们就走到隔壁咨询，并为他们提供了大量的数据支持。而一些地方政府、商学会在关键时刻也发表声明、谴责，给欧盟有关方面施加了压力。“我们虽然身处谈判一线，但如果没有各方的鼎力支持，就不会有今天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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