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钟熙：两岸在创新方面有很好的合作前景——搜狐财经专访台湾工业研究院院长李钟熙
11月5-6日，由远见杂志主办的“华人企业领袖高峰会”于台北圆山饭店隆重举行，论坛上搜狐财经独家专访了台湾工业研究院院长李钟熙。
在创新方面两岸有很好的合作前景
搜狐财经：像台湾工业研究院这样以将科研转化到产业为目标的机构在大陆比较少见，大陆更多的是纯粹的科研机构，或者是企业的研发部门，这方面经验还要向您取经。台湾的创新和创造力在亚洲有目共睹，马英九先生在昨天的演讲中也谈到，虽然台湾面积不大，人口不多，但是创新和创造力却不错，在您看来，哪些因素培育了台湾的创新能力？
李钟熙：创新可能有很多方面，从纯粹上的科学技术所产生的创新，有很多是这些科学技术的应用所产生的创新，如果是纯学术性的研究也非常重要，我相信中国大陆在这个部分有非常多的科学家、有非常多的研究人员，他们都有很杰出的研究，当然从数量上比起来台湾就少很多。但我觉得台湾比较擅长的是怎么样把这些科学技术做应用和商业的转化，这跟很多条件有关系。
一个条件就是人从小时候的训练开始，这也是一个教育体系跟社会体系、生活的环境、政治的生态都有关，台湾现在的年轻人自主性很强，比起上一代非常守纪律、刻苦耐劳是不一样的，他们的素质更高，这样就有很多创新的元素在里头，这是其中的一部分。另外，台湾有很多年做商业化、产品化，在自由经济里运转很久了。另外是对智慧财产权习惯跟经验也是鼓励创新的条件。
创新是有很多条件的，两岸的创新条件不一样，各有优缺点，我相信将来双方互补的机会是很高的。
搜狐财经：如今大陆对创新越来越重视，您觉得这会给两岸合作带来什么机会？在创新方面两岸有怎样的合作前景？
李钟熙：创新有技术、生活、设计、运营模式上的创新，创新环境各有不同的条件，创新也需要一个更大的环境、更大的市场，这对创新也是有帮助的，中国大陆市场幅员辽阔、人口众多，而且很多样化，这就带来很多可能性，这对创新是很有帮助的，有一个这么大的市场要实现产业化，这对两岸而言都是机会。
两岸都在进步，尤其中国大陆进步的更快，有很多方面是可以互相合作的。现在我们讨论的合作项目就有很多，比如说半导体照明，这是一种非常节能LED的照明。台湾在过去芯片方面有很多的经验、很多的基础，所以LED芯片的水准是非常高的。反过来，中国大陆在照明应用方面有很多的机会，高速公路、室内照明，包括像水立方、鸟巢这些照明做的都非常好。从整个照明工程方面的应用中国大陆有很好的基础，从系统到应用到元件和芯片技术两岸的结合都非常好。
在生物科技方面有是一样，像中医、中药方面的研究，我相信也是有非常大互补性的。另外就是通信、网络的合作，还有能源、光伏产业的合作。
中国有很多的研究人员，这些好的构想怎么能够产业化造福更多的人，这在技术研究方面我相信大陆有非常大的优点。在商业化、产品化、应用面的推动我想台湾有很多的经验。另外台湾有很多经验在元件、芯片这方面，中国大陆在系统方面有很多经验，这两个也可以互补，我想这些都是很好的机会。
新能源产业需政府推动与市场机制制衡
搜狐财经：经济危机和气候危机使得中国大陆对新能源领域的投入前所未有的重视，但是现在对新能源方面的投入在局部领域，出现了一种产能过剩的现象，比如风电，您怎么看待现象，您觉得新能源产业保持什么样的发展节奏才是合适的？
李钟熙：我想能源是一个非常特殊的产业，跟这个类似的还有医疗、健康，这也是另一个类似的产业，这种产业被社会关注很多，有很多新的做法风险也比较高，这需要政府协助、推动，但从产业化角度来讲还需要一些市场的机制来制衡。我们过去一个最大的经验就是，中国大陆比较像计划经济的模式，也就是说政府扮演非常大的角色。而台湾在过去主要还是靠民间企业，民间企业有市场经济的调节，其实政府很难有这么英明的政府，大家都觉得英明的领导、英明的政府，而在台湾大家觉得还是比较靠市场机制的运转，所以这两个要互相搭配、互相平衡，政府的推动有的时候会失去市场机制的平衡，所以这两个都需要兼顾，市场机制是非常重要的。
我记得早期有段时间像房地产一样，像上海越调越多，所以需要一段时间再回过头来，市场机制会平衡这样的现象，但市场机制有点过头再回头、过头再回头，在这个回头过程中其实就是淘汰一些没有效率的，所以我觉得过剩是短暂的，因为能源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光伏产业现在才开始起步，你说现在过剩，纯粹是由政府补贴当然就会启动的快一点，但纯粹从市场的采购情况现在肯定已经过剩了。台湾产业也有一窝蜂的现象，在这个现象过程里比较没有效率的就会被淘汰，所以未必也不是一个不好的情况。
科技本身要多一些应用的想法
搜狐财经：我注意到你们工业研究院成立了一个创意中心，这个中心主要做一些什么样的事情？工业研究院的经验很值得我们借鉴。
搜狐财经：各机构都有自己的优点和特色，我们过去积累了一些经验，但其实每一个阶段都有挑战。有的时候从外面看觉得我们做的很好，但我们自己常常会检讨，有很多需要进步的地方。
创意中心主要是我们希望科技本身能够多有一些新的应用的想法，新的应用的想法就不一定是科技的人想出来的，反而是一些不懂科技的人，所以我们创意中心基本上是组合了科技的人和非科技的人，对于消费者的行为比较有经验的人，对于消费的现象比较有兴趣的，他们可以跟科技的人一起探讨新的可能性，这样就会带来所谓新的应用概念。举例来讲，早期的随身听，这也是一个概念，在家里看的电视、听的收音机能不能带着走？就是因为这样一个概念就出现了这个创意，因为你要带着走必须要轻便、微小化。而科技本身是不够的，它需要跟应用的一些想法能够联结在一起。像ipod一样 ，现在ipod绝大部分是在台湾做的，但ipod的构想是结合服务网络的概念，这个概念的产生就带动了一个很新的产品，对经济、对产业、对消费者都有很大的好处。所以要想产生这样的现象不是单纯的靠科技，也需要跟生活结合，这样才能创造出新的价值、新的应用、新的概念。
金融危机使优质平价的产品更受欢迎
搜狐财经：感觉社会进入信息时代以后发展的非常快，每次危机之后消费方式都会发生很大的变化，昨天在您演讲的时候也谈到了，你们在这方面更具有敏锐的观察力，你们觉得未来的消费模式会有怎样的转变？
李钟熙：最近因为经济不稳定的问题、经济衰退，所以在全球大概都有这样一个现象，就是说优质、平价的产品越来越普及，所谓平价就是不要太贵，比如说从现象的ntbook、Epc这种东西出来，最后其实不只是价钱的东西，它反而创造了一些新的科技、新的好处，不只是在发展中国家，其实在先进国家他们也非常喜欢，所以这种平价消费的方式会带动很多现象。这是其中之一，后来有白牌的手机，甚至印度的小车子，有平价的住宅，这些都是因为在金融风暴之下大家重新的反省，多少我需要的是什么？我电脑里头可能很多的软件、硬件很久都不会用到，我需要不需要我的机器上有这些功能？再加上所谓云端运算这种后端的资源，网络又非常的便利，所以其实自己手上的机器不需要太复杂。同样的道理也可以衍生到其他的消费品上去，比如说家电有很多功能可以更多样化、简化，这是一个大的消费趋势的改变。
网络正在改变人们的消费习惯
同样为了能够更简单、更节省，网络也变成一个非常重要的工具，网络网购、网络行销越来越普及，这也是一个消费行为的改变，很多商店过去需要很大的门面展示自己的产品，但现在可能在网络上更有效率、更快，能够很迅速的做完整个交易。金融风暴下一个是形成了平价产品的普及，一个是网络的应用，很多的商店会慢慢转成网络的模式，如果你跟得上脚步生意就会越做越好，跟不上脚步可能就会受金融风暴的影响越来越大。
金融风暴让很多东西加速了
我们认为金融风暴并没有真正改变什么，唯一改变的就是把原来的东西加速了，比如说原来我们也在谈节约能源这件事，没有什么大动作，因为风暴的关系有更具体的行动，不光是一些的电子产品、家电产品上，现在各种产品大家都希望能够环保、减排、节能，政府带头在做。另外是医疗照护，随着高龄化随着，现在电子化、网络化的医疗也是发展更快。这些都是消费行为的改变，这种大趋势一定会持续一段时间。
网络医疗照护也将成为新趋势
搜狐财经：医疗照护现在在台湾已经有这种技术应用了吗？
李钟熙：其实我们有很多的案例，但现在规模还是比较小，在试用，比如说我们有600人新的建筑的案子，比如说一个村落、一个新的社区的建筑有600人，然后我们就把相应的医疗照护设施放进去。另外还有一个几百人通过远距离、通过网络做医疗照护提供给老人社区，做安养院等等，还有小孩子的。
其实更大的市场是一般人的，我们有很多人常常在大陆工作的需要，所以他们怎么样能够随时随地跟自己的医生或者自己的医院得到最好的照顾？不舒服的话很快就可以得到这样的照护，现在看起来需求在成长。同样这个模式我相信在中国大陆更需要。
搜狐财经：对，中国大陆的医疗资源非常紧张。
李钟熙：是，而且偏远地区很多，这样利用网络远距的照护，它可以节省很多病人来往、医护人员来往的时间，而且你可以更有经验的医疗人员在远端协助。而且我们这边试用的也有一些很好的现象，比如说老人院，通过这样的机制，这些老人就不用到医院去舟车劳顿，而且减少去医院的感染，其实医院的感染率是很高的，所以避免去医院本身就有好处，除了节省时间、效率提高，医生可以看更多的人之外，也可以减少一些医疗的感染，提高自己照顾自己的能力，这些都是很重要的。
台湾到中国大陆有一些距离，中国大陆北京到广州的距离更远，很多地方都可以用得到，医护团队可能在北京，也希望跟自己信赖的医师、医院进行方便的接触，有的是比较高档的、有的是比较一般性的，这些都会逐渐普及。
政府的角色比以往更加重要
搜狐财经：你觉得经济危机对于政府角色提出什么挑战？在帮助经济恢复发展的过程中，政府应该更多的做一些什么样的事情？
李钟熙：其实政府的功能，金融风暴只是其中之一，它最主要的影响还是从网络和通信的发达而来的，因为由于网络连接效应，以前技术要商品化其实都是取决于个别的消费者，但是现在有很多新的应用是靠这个网络，所以它反而变成是社会的群体或者公共建设来带动，比如说刚才讲的网络医疗，当然个人很重要，但需要很多平台、法规、机制去推动，所以政府需要带头。由于金融风暴政府主导性又更强，像美国奥巴马提出来为了拯救经济也顺便做一些改革，比如说医疗的改革、能源的改革，提高供电系统的效率，其实这些都是政府可以做而且非要它做不可的事情，我想将来网络社会中个人的声音、重要性会提高，但有很多事情是基础建设的事情，有很多是政府带头新去试用的事情，可能政府的角色就更重要了。
政府的角色前面有谈到过，它也是需要有取舍的，有些事情其实政府是做的越少越好，比如说台湾现在发展很多服务业，当然政府在我们看起来也是一种服务业，这种服务业通常是多样化的，跟当地的习性有关系，比如上海跟北京可能就不一样，台湾的服务要带到中国大陆用不见得会用得通，有很多跟多地消费者的文化、习惯都要结合，服务业是非常多样化，需要本地的文化，所以政府主管的太多反而有很多的障碍，因为你很难用一贯的规定管各种不同的东西，所以在台湾的服务业希望政府带动，但另外一方面法规要松绑使它有更多的空间，使国外的东西可以进来，这样就可以有很大的进步，所以有些需要政府带动，有些需要政府松绑。
搜狐财经：您经常去大陆吗？
李钟熙：我常常去，下个礼拜还要去，最近也去了好几次。
搜狐财经：您感觉大陆近年的变化给您最深的印象是什么？
李钟熙：每一个阶段都不同，我觉得中国大陆现在最好的现象是非常多样化、活力非常旺盛，感觉上大家的动力都非常强，这是非常好的现象，因为一个社会有这样的动力才会进步。我记得早期去中国大陆的时候，大部分还是国营事业，就是政府的企业，国有企业为主，学校里头也是一样，都是公立的，但有段时间就放松让大家一方面自谋生路，减少国家的负担，一方面让他们自己发挥，我看到有好多学校、机构慢慢变成一个企业，但这是一个阶段性的，但一段时间后又会出现一些游戏规则，这就需要讲艺术性了。我看到大陆最近在很多方面进步都很快，政府扮演的角色，像这次金融风暴做的也都非常不错，我们印象都非常深刻了。还有我们接触很多大陆的朋友，都非常有心找到新的东西，学新的东西，这当然是一个非常好的现象。我觉得甚至在很多地方比台湾的动力还要强，这是非常好的，我相信这个进步一定会非常快。
多一点市场机制，可以让民间活力更好的发挥
搜狐财经：最近大陆出现了一种“国退民进”的倾向，10大行业振兴规划出来以后，基本上在每个产业规划中都有推动产业结构调整，淘汰落后产能，加速企业并购重组的政策。政策初衷本身是好的，但是目前却出现了国有企业在几个重要领域不断扩张收购兼并民营企业的现象，甚至出现优质的民营企业都被亏损的国有企业收购的现象，您怎么看待这种现象？
李钟熙：台湾的国营事业或者国营企业是一个配角，我们是以民营企业为主，国营事业有几个比较重要的，但他们大概多有一定的限制和一定的规模，有一些事业是需要国营事业扮演大的角色，但有些事业民营就可以了，但像美国、日本这样的先进国家他们的国营事业就更少了，他们很多的企业都是民间在做。所以台湾的国营企业并不多，所占的比例也非常的小。讲到企业并购这个方向并没有什么问题，企业小有小的优点、大有大的优点，台湾一向是以中小企业的发展为特色，中企业的优点就是它的弹性很大、活力很强，可以跑遍天下，不会太怕外面的变化，总是能想得出很好的办法，也就是说它的弹性大、活力强。而韩国主要是一些很大的企业，在某一阶段小的企业好的，但有的时候需要企业很大，所以我们也需要做某种程度的并购，而并购台湾政府基本没有办法主导，基本上是民间自己去做，当然政府也可以提供一些诱因让他们愿意合并。
大家都说华人嘛大家都喜欢当老板，所以合并是不太容易的事情，一方面也是因为国营事业有足够的资源。像创新也是一样，大不见得就是好的，其实有些创新小才是好，最好的创新都不是超过20人所产生的，所以不见得要大。
所以，如果要并购的话需要有一些方向性和选择性，当然不一定由国家来主导。
搜狐财经：应该更加的遵循市场的机制。
李钟熙：市场的机制多一点，可以让民间的活力发挥，有很多好的小企业到了大企业就没办法生存了，就像一个盆栽一样，有一个大树旁边的小幼苗就长不起来，因为营养养分都被吸收了，到了大企业以后，大企业的文化不见得能够支撑小企业的精神，但反过来乐观一点，希望小企业能够改变大的企业，让国营企业效率更高，这当然也是一个好处，但通常这种可能性不大，通常除非非常有加乘效果，就是1+1不只等于2，而且还要大于2，这样的话并购还可以，不然小企业到大企业去就失去原来的特性了。
所以，我觉得并购是很复杂的工作，最好能够让市场机制多一点。
两岸经济整合最重要的是互信
搜狐财经：现在大家都在谈两岸经济整合，从民间角度来说两岸在经济整合方面，台湾这边希望大陆给予什么样的一些方便呢？希望两岸在哪些领域能够更好的整合？
李钟熙：我想政府这个部分有很大的进展，最主要是双方的互信，但绝大部分从以前比较感觉天涯咫尺，虽然只有一水之隔却觉得很远，现在觉得很近了，我们每个礼拜都有很多访客从中国大陆来，但我觉得过去一年来还是比较停留在表面上，只是大家互相认识，有一些善意，可是真正的要能合作还是要有很多的互信，我想这个在建立当中，政府在这个方面的方向也非常清楚。民间的企业当然也就比较现实，另外一般的民众有时候也会有一些担心，当然在产业上觉得是不是没有竞争力等等，一般来讲我们过去的经验大概受到保护的产业通常发展不好，所以像过去台湾发展最好的产业都是没有保护的，都是开放的，都是面向全世界的，反而是过去台湾的汽车工业被保护的很厉害，进口汽车贵的不得了，反而这个汽车产业发展的不好，所以政府还是需要能够更加开放，像全世界一样的方向去发展。
我觉得有一些东西当然是可以做的，比如说两岸很多产业之间制定共同的规范、标准，这样就方便很多，比如说要到每个地方去，在这边就可以设计成同样的规范，让大家的产品互通，也很方便，因为总不希望双方的产品不一样，电压、充电的方式都不一样，这样就非常复杂、非常困难，从政府角度讲促成这些标准规范互通的话就会形成很好的效果。另外一方面它的规模可以更大，因为每个人产品如果都不一样，那么每个人的产品就只有特定的市场，而互通之后成本就会下降，最后还能让消费者得到好处。两岸经济有很强的互补性，我们可以多从这方面去考虑两岸经济的整合。
搜狐财经：感谢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