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3日下午，厦门，中雨。
在“2009冶金法太阳能多晶硅制备技术及应用研讨会”上，一场与会人士“抢话筒发言”的精彩争论上演。
争论围绕一份即将出台的《厦门宣言》展开。对于300多名来自光伏企业界、科研界及地方政府的人士来说，通过这一纸宣言，他们希望向外界传达的信息是：在国内即将大规模启动光伏市场之际，冶金法低成本的优势将可以极大地降低光伏发电的成本，从而满足光伏产业快速发展对硅原料的需要。
在世界各国光伏战略和计划的带动下，深居光伏产业链上端的硅材料行业迎来前所未有的关注目光，而以何种技术才能更好地降低成本、提高转化效率正在成为太阳能电池行业竞争的焦点。
一度被冷落的冶金法正试图走上前台。
低成本之渴
“2008年全球累计光伏装机容量接近15GW，我国的太阳能电池产量已经位居第一，欧美是靠大量政府补贴才使得光伏太阳能有了很大的市场，但对于即将启动的国内市场来说，如何尽快地降低成本，使得国内的太阳能产业可以大规模启动，是最重要的问题。”中国产学研合作促进会新材料专业委员会秘书长李义春说，这也是此次会议的一个最大的背景。
五年前，国外在微电子领域、光伏太阳能电池方面的需求大幅增加，多晶硅的缺口开始加大，多晶硅的价格也经历了一个从每千克20美元~30美元迅速上涨到每千克200美元的疯涨阶段，背后的实际问题是，多晶硅的制备产业自身发展跟不上市场需求。
一纸《厦门宣言》背后，业界期望甚深：希望通过冶金技术制备太阳能级多晶硅在未来成为发展光伏产业的主流技术，并获得相应的市场份额。
“对于我们这些从事冶金法研发或者生产的企业来说，希望通过这类研讨会介绍经验、取经、并由此综合判断产业走势，或借此获得政府的支持、投资者的亲睐。”厦门市三晶阳光电力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三晶阳光”）董事长郑智雄对《中国经营报》记者说。记者知道的小插曲是，作为全国第一个专门研讨冶金法的会议，本来准备在宁夏召开，后来是三晶阳光利用其在冶金法领域的号召力，硬是把这个研讨会移师到厦门召开。
“目前主流的改良西门子法有着成本高、不适应太阳能电池高速发展的需要等缺点，而薄膜太阳能电池的转化率仍然是个问题，这两种方法虽然都有缺点，但都在致力于改进自己，降低成本，并提高转化率。在这种腹背受敌的情况下，尽管冶金法有着成本更低、能耗更低的优点，但纯度不高问题一直没有得到解决。”中国科学院研究员王文静直言，冶金法短板仍存。
在20世纪30年代曾有过外国学者研究证明。冶金法生产的多晶硅理论上可以达到7N（1N就是一个9，7N意味着99.99999），但其无法满足半导体的纯度要求，研究一度停滞。后来的研究并不深入，目前，能够稳定生产的冶金法多晶硅纯度也仅在5N～6N之间。
“改良西门子法反映的是信息电子对多晶硅的高纯度能级要求，但太阳能电池并不需要如此高的纯度要求，这的确给成本更低的冶金法制备多晶硅带来了新的机遇。”中国工程院院士、复合材料专家闻立时说。
产业化刚起步
商业社会信奉“成者为王败者寇”的原则。
在两天的会场上，来自阿特斯太阳能光电（苏州）有限公司研发总监陈根茂的演讲很醒目。2008年，阿特斯在全球第一个宣布，他们用冶金法生产出了太阳能电池模组，并成功量产。
作为一个2008年已经进入在全球多晶硅电池产能前十位的企业，阿特斯目前已经同时在一些国家和地区的工厂利用改良西门子法和冶金法制备多晶硅，并对两种制备方法进行实时跟踪比较。
据陈根茂提供的两种制备方法数据显示，冶金法尽管目前在纯度方面有待改进，但其成本更低、更环保以及投产回报周期更短等优势已经逐渐显露。“我们已经通过实践证明，冶金法是可行的，根据我们实际生产的数据来看，改良西门子法目前制备多晶硅的成本是30美元~60美元/千克，而冶金法只需要10美元~25美元/千克。而且冶金法的转化效率已经达到了14%~15.5%，通过未来持续的一些技术改进，冶金法将可以逐步替代西门子法。”陈根茂说。
不过陈根茂并未对记者透露阿特斯目前用冶金法制备多晶硅的产能，他仅表示，目前在改良西门子法和冶金法的生产线之间，阿特斯已经可以通过一些技术参数的改变自由切换。
“冶金法是民间自发的研究、推动，政府并无过多的引导和投入，产业还处于起步阶段，争论多是正常的，但我们仍然需要强调诚信。”厦门市三晶阳光电力有限公司董事长郑智雄直言不讳。“你说你转化效率达到了14%，纯度达到了6N，说出来谁信？”郑智雄坦言，冶金法的确仍存在问题，但更重要的是，整个产业的人需要诚信以对，以此奠定产业发展的基础，“如果把目标和理想当成自己的成果来宣布，只会让这个产业走更多的弯路。”有“闽南硅王”之称的郑智雄2008年出口的工业硅达到4000万美元，他选择冶金法原因很简单：拥有原料优势，而用冶金法不需要过高的成本投入。
三晶阳光正试图打造一个从硅原料到多晶硅制备、以及电池组装系统集成的垂直产业链。“冶金法的确还存在一些缺陷，即纯度无法达到6N，“但我们准备在应用方面做一个全面的调整，即通过改进后端的工艺，来弥补前端多晶硅纯度不够的问题，我相信这可以做到。”
郑智雄已经得到了福建省以及厦门的支持。2008年，在福建泉州南安，一个25兆瓦级的光伏产业链公共科技服务平台已经由三晶阳光建立，而由其研发越代技术，并希望由新技术开发带动光伏产业集群、从而推动福建省光伏产业发展的目标明确。
“以前是改良西门子法一法独大，但现在的产业发展情况是，硅烷法和冶金法以及改良西门子法已经是三国演义，各自占据一部分市场。”闻立时说，这的确是成本低、投资回报时间短的冶金法制备太阳能多晶硅的机会。“如果冶金法能起来，整个材料领域的竞争会更加成分，最终是用户受益，成本降低。”然而，闻院士直言，目前的冶金法仍然有着众多的技术谜团，国家应该提供何种程度的支持，是否要大规模进行产业扶持，同样需要慎重考虑。
“国家在最近几年已经投入了近2000亿元资金到光伏材料领域，各地的热情高涨，但现在更需要科学的态度，理性的态度，如果盲目大规模投入，新的泡沫对产业、对国家都是巨大的浪费。”一位与会的材料界老专家如是对记者说。
显然，冶金法制备多晶硅，仍是其拥护者的一场巨大赌局，毕竟，其投入的是真金白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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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议冶金法
“我不赞成把话说得太满，冶金法现在仍然面临着很多问题，很多技术难点没有解决，未来能不能成为光伏发电材料的主流产业，还是一个未知数。现在最需要的是，先通过研究搞清楚如何解决冶金法的一些除杂的技术难题，然后才是大规模推广的问题。”中国工程院院士闻立时直言不讳。
《厦门宣言》中争论的焦点是：冶金法的确可以降低光伏太阳能电池的成本，但这种方法究竟是否已值得大规模产业化推进？这是闻立时的主要担心。
另外，通过冶金法业界的努力，是否能够达到在2011年前就可以使得光伏发电的成本降到每度一元以下的目标？国家科技部计划司副司长刘玉兰在会场强烈建议，将“一元电价”的目标改为“希望未来冶金法能获得一定的市场份额”。刘司长的建议很中肯：决定未来光伏电价的是国家发改委，而不是硅材料制备领域，做出这种宣言并无实际意义。
争取在2011年达到光伏上网电价1元的目标，明显是针对2009年初无锡尚德等几家光伏企业联手发出的“到2012年实现光伏上网一元电价”宣言，无锡尚德等主流光伏企业都是改良西门子法的拥护者。“我们只是来看看的。”一位无锡尚德的参会人员对记者坦言，作为多晶硅原料的用户，他们目前并没有打算使用冶金法制备的多晶硅来制作太阳能电池，原因在于，纯度不够且质量不稳定。
显然，对冶金法来说，拥有一定的市场份额在当前更为紧迫：在多晶硅制备领域，改良西门子法拥有76%的市场，硅烷法拥有23%的市场，冶金法和薄膜太阳能电池则仍处于产业的起步阶段。
“即使现在硅原料不要钱，到2011年，光伏上网电价也无法实现一元电价。”宁夏发电集团有限责任公司的董事长刘应宽则更直接，在他看来，争论一元电价没有意义，但他看好冶金法的前途。“如果不相信这个产业的前景，我们不会拿钱开玩笑。”刘应宽说，目前宁夏发电集团已经在宁夏建成了一个运用冶金法制备多晶硅的太阳能发电站。并获得国家的试点批准，光伏上网电价为每度4元。
在未被市场用户广泛认可之前，冶金法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而未来能否取得成功，也是未知数。
